上官夫人刚走出病房,便见王守一匆匆赶至,上前施礼道:“小老儿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王先生免礼!”上官夫人摆摆手,“走,到外边说话去。”
王守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边走边轻声问:“不知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那东方震。”上官夫人行至亭中站定,缓缓转过身来,目注王守一,正色道:“那东方震的伤势究竟如何?”
王守一忙回禀:“甚为严重。那些外伤倒不要紧,严重的是内伤;若非体质异于常人,恐早已身死啦。”
“哦?……如此说来,此人的武功修为,果真不同凡响?”
“武功修为这类的,小老儿不懂;可云老三将他吹上了天,料想真是不凡的。……不过,此人如此伤重之下,居然能活过来,的确是个奇迹!”
上官夫人目光闪动,手扶亭栏望着远方,默然不语。
王守一不知她在想什么,神情有些不安地轻搓手。
“王先生,”上官夫人忽然转过身来,问:“你认为这东方震,是否有可能为敌人派来之奸细?”
“奸细?”王守一闻言一愣,狐疑地问:“夫人,您的意思是说:他用的乃是苦肉计,意图混入我帮,干那阴谋勾当?”
上官夫人不置可否,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唔……这个麽……小老儿觉得,应当不至于罢!”
王守一难以置信的摇首,正色道: “夫人可知:他所受之伤太重,即便不死,亦会终身残疾。如此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些罢?”
上官夫人点点头,忽然省起他的话来,惊声问:“你说什么?他会终身残疾麽?”
“哦不……那倒也不一定的!……”王守一摇首否定。
“你个鬼老头,就不能说得清楚一点!”上官夫人见他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禁莞尔。
“夫人,是这样的:他所受之内伤,小老儿化解不了。在我楚湘盟之中,除非盟主亲自出手相助,借助于他老人家的绝世神功,方能替他打通郁结于经脉要冲之阴劲,进而恢复功力。”
“哦?”上官夫人思忖片刻,蹙眉道:“先生,你说他是不是已考虑到这一层,再故意这么做来算计,好显得更为逼真呢?”
“算计?算计什么?……”王守一挠挠头,神情更为迷惑了。很显然,他不太明白这话的含义。
“我的意思是说,”上官夫人耐心解释,“他已算准你们盟主会助他恢复功力。所以,他这等自残之举,看似凶险,实则有惊无险,更谈不上什么牺牲啦。”
“……夫人说是,那应当就是的罢……”
王守一这人,只好钻研医术,对于这等江湖伎俩,既不感兴趣,亦想象不到。
然而,凭直觉,他还是不肯相信;可他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于是苦着脸问:
“那……夫人,还要不要继续医治呢?”
“当然要!这不过只是猜测罢啦!”上官夫人强调:“而且,还得尽心尽力地治疗!你是知道的,你们盟主最爱惜人材。……至于以后之事,等他回来之后,再行定夺罢!没什么事啦,你去罢。”
“好的。”王守一面露喜色,向她鞠了一躬,转身欲离去。
“王先生,请等等。”
“夫人还有何吩咐?”
“记住:留意他的举动,观察是否有破绽。明白吗?”
“小老儿明白。”
“还有:悄悄的观察,别让他发觉,也别告诉晴儿。明白吗?”
“夫人放心,小老儿理会得。”
“那好。你去罢!”
※ ※ ※
上官夫人刚回到家,便听得楼上有吵嚷之声。
“……大小姐,夫人吩咐过:要奴婢服侍您在家好好歇息。您才歇息不到一个时辰,再多休歇息一会儿吧!”
“滚开,别拦着我!我要去太医馆!”是上官晴焦躁的语声。
“大小姐,你就听奴婢的罢!算是可怜可怜奴婢,好吗?”香草的语声带着哭腔,“你若走了,夫人会骂奴婢的。她老人家交代过,要您在家等着她回来。”
“唉,在家无事可做,真难受!……这么久啦,娘怎么还不回来呢?……真是烦人!”
“晴儿,娘就那么令你厌烦么?”上官夫人半恼半笑的走进房来,“有了那姓东方的小子,你就连娘也不肯要了么?”
“娘,您真讨厌!净拿女儿来取笑!”上官晴红晕双颊,跑上前来拉着母亲的胳膊摇晃,急切的问:“娘,您见着东方大哥啦?”
“嗯。”
上官晴自母亲的神情看不出信息来,不安的问:“娘,您觉得他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好呀?”
“唔……不怎么样。”上官夫人绷着脸,语调不温不火,轻轻摇首。
“那是因为您还不了解他!”上官晴大急,分辩道: “其实他这人挺好的!”
“哼,了解?”上官夫人微愠,“晴儿,难道你就了解他?你们才认识几天呐?”
香草一看那架势,就知道她们母女又会吵起来,忙悄悄的溜走了。
“心怀叵测之人,让人一辈子也看不懂;可光明磊落之人,只需看一眼,就能了解的!东方大哥正是后一种人。”
“嗬,倒教训起老娘来啦!晴儿呀,就你那点阅历,居然就敢认定他一定是光明磊落之人?!”
上官晴见母亲这么不满意东方震,心下惶急起来,颤声问:“娘,到底怎么回事嘛?他……他惹您生气啦?”
“哈,生气?生什么气?那小子,有什么值得为娘生气的?”上官夫人别别嘴,冷笑道:“为娘高兴还来不急哩!”
上官晴被弄得一头雾水,怔怔的望着她。
上官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轻声道:“晴儿,娘见过那东方震了。相貌么,的确不错;人品呢,看似也还可以;只是……只是你知道么?等到伤好之后,他就会走的。”
“走?去哪儿?……”上官晴呆了一呆,蓦然红了眼眶,急声道:“我不信!娘,您是骗女儿的!”
上官夫人轻摇首,以严肃的眼神盯着女儿,表明自己决无骗她之意。
“为什么?”上官晴泪涌双眸,“娘,他……他为什么要走?”
“晴儿呀,人家跟咱们既非亲,又非故,干嘛不能走呢?”
“哼,好没良心的家伙!”
上官晴咬咬牙,一把擦去泪水,便欲冲出: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
上官夫人一把拉住,劝道:“晴儿,别去啦!……感情之事,不可勉强的!你若如此,彼此都会很尴尬的!”
“娘,您别拉着我!”上官晴挣扎,却挣之不脱,忽然省起来,生气的问:“娘,您跟东方大哥说什么啦?……是不是您要他走的?”
“哪有哇!”
“哼,女儿知道您的心思:一门心思,就是想把女儿嫁给表哥!再重申一次:女儿这一生,决不会嫁他的!”
“死丫头!”上官夫人也生气了,索性放手不再阻拦,“你若不信,就去问那东方震吧!你问问他:可是娘要赶他走的?!”
“即便不是,女儿也要去问个明白!……我就不信,他会那么无情无义!”
“傻丫头!”上官夫人咬咬牙,厉声道:
“你不肯听娘良言相劝,娘也无可奈何!只是,真落得那伤心落泪、悔恨不已的下场时,痛的可是你,不是你娘!”
“不要你管!”上官晴凶凶的擦了一把泪,气冲冲的迈步便走。
上官夫人又气又怜的望着女儿的背影,提高语音道:“晴儿你听着,——到时可别怪为娘未曾提醒过你,——那东方震,与咱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之人!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