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城外施粥（一）
余小玉本来在整理案几书籍的动作一僵，缓了缓自己的心绪后方才回道，
“早或晚都没有关系……只要哥哥能安全回来，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素日一贯少言的盈儿此时，不由自主地幽幽叹了一口气，附和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能活着回来就好！”
说完之后她自知失言，欠身告了声罪，然后又退回了一旁。
荣威公主看着盈儿此番模样似有所动，
“正好我们也有两年时间没回景州了……年后清明节，我们便寻个时间回景州去给你兄长去扫墓吧！”
盈儿听到荣威公主的话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道了声谢。
余小玉从来没有听过盈儿谈她自己的事情，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有哥哥，只是葬在了景州。
景州……
大概就是十年前景州被围的时候因故去世的吧……
“小玉，你去厨房看看腊八节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荣威公主突然发话，打断了余小玉的思绪。
余小玉猜想她是有重要的事情交代给盈儿，不然不会用打发她去看王尚仪负责的事情。于是她知趣地退下了。
沿着廊桥一路走到了厨房那院，隔着柱子看到小汉子在院子里一个人玩耍。
“小汉子！” 余小玉远远地唤道。
但是那个孩子闻声立马就跑开了，这边的余小玉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她当时迫于无奈被元朗突然带离济善堂，将小汉子一个人丢在济善堂开始，即使小汉子现在又跟着陈楼氏到了公主府，还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也再也不愿搭理自己了，也不知是对她失望，还是怨恨当时她没有一句话突然就把他一个人抛下。
余小玉好几次都试图用玩具零嘴去讨好他，但是也不知道这小孩哪来的这么大心性，至此再也不理自己了。他只是随着陈楼氏一同进出，遇到自己了便躲在陈楼氏后面，看都不看她一眼。
眼看着龚尚也要跟着祁王他们一同归来了，余小玉一直想找个机会叮嘱一下小汉子，但是也一直都没寻找机会跟他私下聊天，这导致余小玉的心一直悬着。
此时，心中兀自黯然的她正好看到莫珍子提着一个篮筐出了厨房，便连忙将她拉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朵道，
“珍子姐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如此神秘?”莫珍子头一抬正眼瞧了一下她，不留痕迹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余小玉感受到了莫珍子心中对她还是有些莫名的介怀，于是开门见山道，
“那活阎王龚尚不日也要回京，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汉子会跟他讲起那个断腕的凶姐姐！这特征如此明显龚尚立马就能意识到那个人就是武甲姐姐……”
武甲是她的亲姐姐，莫珍子不免也很担心她的安危。她蹙眉思索了片刻，便道，
“我有主意了，那就让我去跟他讲吧！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守口如瓶！”
有了莫珍子的话，余小玉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
整个公主府从寅时开始就灯火通明，忙的热火朝天。所有的婢女内侍，甚至包括宇文皇后赐给公主府作陪嫁的那些宫里来的宫女都一起帮着厨房张罗着煮粥包饼子。
公主府的侧门外，十几辆牛车早早地便停在墙角整整齐齐地候着。这一行牛车队刚到，侧门里的侍卫便熟练地为他们抬来了为他们备下的早食。
“一大清早，幸苦诸位了！”当值侍卫对着牛车队的众人说道。
那领头的老汉连忙抱拳道谢，“哪里哪里，公主慈悲爱心，我等能为公主做事是几辈子修的福气啊！”
这老汉名叫王大，家住在城南，本来家境贫寒，因为当年慈心院在城南招女学生，他本来是图慈心院免费提供的那顿饭而让女儿阿蕊去了慈心院学习的。
后来他家阿蕊在慈心院不仅学会了算数识文，还在一个小秀坊找到了账房的活计，有了阿蕊稳定的月钱收益，他们家中慢慢温饱有继，后来甚至有余钱买了这牛车来帮人拉货了。 这几年家中的境遇越来越好，阿蕊也甚至嫁了一个家境殷实的郎君，这在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自从听说公主府腊八找牛车队拉粥饼后，他便领着城南那群和他一样受过慈心院好处的人来给荣威公主免费做这差事。
众人听到王大的话，也纷纷附和，不停地赞颂着荣威公主的仁善，当值侍卫听到众人夸赞自家公主很是受用。
谢过了当值侍卫后，牛车队的众人靠在墙角囫囵吃着饼子喝着粥，而公主府内的人如同往年那样一桶桶一筐筐往牛车上装着吃食。
待众人吃饱喝足的时候，牛车上的粥饼也都装载好了。
另一厢，余小玉和荣威公主也坐到了马车里，就连素日里大门不出的王尚仪今天也随他们出了门。没有品阶的莫珍子和府内其他的几个婢女坐在后面另一辆马车上，也随着他们一同出城帮忙。
马车内的人坐定之后，盈儿便打了个呼哨，侧门的王大耳尖，一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便朝自己的伙计们打了 一声招呼，众人便利索地回到了牛车前，稳稳地拉着缰绳跟着公主府的马车后，慢慢地往城外的粥棚走去。
牛车上粥都盖的严严实实，只是那竹编箩筐里装着满满的、烙的金黄酥脆的葱花饼和肉饼，散发出来的香味引得路上的野猫野狗也一路追随。
幸好每个牛车的车把式都是老手，他们仔细地拉着牛车，同时警惕着那些饥肠辘辘的动物，没有让它们将这些吃食给叼了去。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一行车马到了城门口。
城门外。早早的就有饥民开始在这边等。
四五月，本来正是稻花盛开的时候，南方却经历了近两个月暴雨大涝，很多地方粮乡都受灾了，今年冬天没有粮吃。
有些受灾严重的郡县百姓拖家带口的往北方富庶的地方乞讨，只为能熬过这个饥饿的冬天。
入冬了之后余小玉一直跟在荣威公主身边，很长时间都也没有出过城了。
她没曾想到，中秋时候她与元朗一起骑马而过的城外宽敞街道两旁，此时却搭满了各种参差不齐的柴草拼凑成的简陋窝棚。
沿着这城门外空地搭了一个简易的粥棚，这里已经排了一个臃肿看不到尾的队伍，一个身材单薄衣着略显褴褛、年轻人正在努力维持着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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