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欺软怕硬,其中也包括优爱。
由于我突然变得不再逆来顺受了,反倒让她嚣张的气焰有了些许的收敛,看着我的眼神中甚至还多了一丝忌惮。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的体力和精力都有所不济,这才不得不暂时放弃闹腾的。
总之,就结果而言,她对我动手动脚的次数确实减少了许多,如今也只剩下她的那张嘴依旧欠抽了……
“优沫,我知道我的病很严重,可能快死了,以后爸妈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整个家都是你的,你是不是很开心?”
“你说,你为什么要出生呢?家里明明有我一个女儿就够了,可爸妈为什么还非得生个你出来呢?”
“你比我年轻那么多,长得甚至比我都漂亮,凭什么啊?你说你凭什么?!”
“我病了,变丑了,没人要了……你心里是不是觉得特痛快、特解气?”
“哈哈,宫颈癌?简直就是笑话!我为什么要得这种病?啊?你说为什么?”
“不对,应该说,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女人,谁得宫颈癌不行,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得呢?我还这么年轻,我做错什么了?”
“优沫,得病的为什么不是你?凭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我却快要死了?”
诸如此类的话,优爱就像车轱辘一样地反复说反复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我权当她是在放屁,根本不予理睬。
毕竟她那些所谓的问题,有哪个是我能回答的?又有哪件事,是能由我来作主决定的?
不过,在她第一次说出我比她更漂亮的时候,我倒是愣怔过好半晌,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在我面前不断地强调着同一件事。
那就是,她是白天鹅,而我是永远都变不成白天鹅的丑小鸭。
于是在她经年累月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我对自己的外表一直抱着相当大的自卑感。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我都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没有好好地照着镜子观察过自己的长相。
毕竟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给自己找刺激受呢?
所以刚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我只以为她是病糊涂了,才会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来。
后来也是听她频繁地提起,而且她所有的抱怨里,这一条的提及率竟然是最高的,我这才正视了起来。
出于好奇和探究的心理,我刻意地观察了一下,她每次说这话时的眼神和表情……
该怎么形容呢?她不再压抑的妒忌,浓烈到足以令我心惊胆颤的。
由此可见,她说的是真心话。
过去的我可能是被她强行灌输的概念先入为主了,以至于我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严重的偏差。
要知道,她可是花了整整十几年来孜孜不倦地影响我,手段再怎么低劣,也总会见到一些效果的。
于是有一次在洗漱的时候,我特意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了一回自己的脸……
优爱与妈妈长得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相似度,她们母女俩都属于明眸皓齿妩媚艳丽的那一款。
我知道,经常有人会形容她们这样的长相是“人间富贵花”,我也认为这个形容十分的贴切。
不过,比起优爱来,反倒是我集合了爸妈在容貌上的全部优点。
我的五官更为精致俊俏、也更耐看一些,关键是我还继承了优家的书卷气。
总结得直白一点,那就是我与优爱虽长得有些相似,但因为我俩并不是同一个类型,所以也算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但从整体的气质而言,我绝对更胜一筹,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更是我长期浸淫于书本所沾染的。
不是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么?古人诚不我欺也!
哪怕此时的我,还只是一个没有完全长开的青涩少女而已,但这种差距却也已经很明显了。
或许假以时日,我也可以长成一位倾国倾城又气韵独具的绝色美人,毕竟从客观上来看,我的底子是真心不错的。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意外得来的“肯定”,让我被阴霾笼罩了多年的心境,终于透进来了第一缕阳光。
但也是到了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纵然受环境所迫、不得不少年老成,却照样有着一颗普通女孩的虚荣心。
例如,无比地在意着自己的外表、喜欢听到别人的赞美等等。
哪怕优爱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赞美的意思,我却也是欣喜的。
然而我的好心情,在我回到病房的那个瞬间就戛然而止了。
优爱的突然昏厥,让我的心头重新笼上了阴云,与此同时,我也什么都忘了,包括对她的厌恶和反感。
跟家人一起等在手术室门外时,我想,只要她能从病魔的手里活下来,我以后就离她远远的。
看不到我,她应该就能眼不见心不烦了吧?
抢救结束后,医生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轻松,他语气不忍地对爸妈说道:“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优爱醒来的时候,全家人正围在她的病床边,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殷切中饱含着心疼。
就连被挤到了人群外的我,心里也在为她担忧着,然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爸、妈,优沫欺负我!”
她话音落地的下一瞬,我的两侧脸颊就先后一疼,因为爸妈二话不说,当即回身一人扇了我一记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病房里的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
我扯了扯刺痛的嘴角,心道,这二位找我可真是一找一个准、配合也相当的默契,没个十年八年还真练不出这水平来。
虽说在兄弟姐妹之间,同胞不同命的现象并不算稀奇。
可一旦被区别对待到了这种令人心寒的程度,我想只要还是个心智正常的人,就都会受不了吧?!
不问缘由、也不由分说,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优爱高兴与否。
优爱自然是高兴的,她自己没有体力折磨我,于是就干脆诬陷我,总归也能达到目的。
而且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动动嘴就行。
至于我,我只想把自己刚才对她的那份担心,立刻掏出来……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