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皇宫。
时值深夜,寒风卷过,大殿中烛光明灭不定,映衬出殿中各人脸色光暗阴森.慕容麟跪伏于地,泪流不止。御座上少年天子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座下站立着臃肿肥胖正气得满脸横肉直哆嗦的辅政大臣太傅慕容评。
“追!速令骁骑将军邹健带五千轻骑沿路直追,追上以前不得下马,追上以后格杀勿论!”
“另派缇骑传谕全国各州县,吴王慕容垂犯上作乱,畏罪潜逃,如遇叛贼慕容垂来投,一律倾全力剿之,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遣总领太监潘圻、秦玮二人,领一万禁军赶赴龙城,弹压吴王旧部,如有附逆者格杀勿论!”
慕容评虽贪鄙忌贤,但并不是慕容楷所讲般愚蠢昏聩,其行军征战很有一套,曾多次随先帝慕容皝,太宰慕容恪征伐并于军中立下大功。此刻盛怒之下仍做出了准确周到的部署。
三个格杀勿论一出,慕容评面色稍霁,转向慕容麟:“你忠心事君迷途知返,实属难得,也算是出污泥而不染了,陛下当有考量。现在你父亲新逃,消息一出,军中必有乱起,你随总领太监潘圻赴龙城言明你父亲叛逆之实,安抚你父亲旧部,待事情平定,将之分遣各边境戍守,你便留镇龙城吧”。
慕容麟磕头领命,皇帝依然沉默不语,不知道心中想着什么。
慕容暐转身来到太后寝宫,可足浑氏正在等他,见面就愤然道:“慕容楷竟敢私通吴王,罪不可恕!罪不可恕!”。苦寒之地女子衰老得早,年方四十的太后气得满脸的皱纹都在颤抖。
慕容暐原本对诛杀慕容垂就有些犹疑,讷讷道:“吴王原本也并无反意,如今逼得他叛国出逃,恐怕国中军民均难以信服”。
太后怒到极致,扬手将怀中雕着凤纹的精致暖壶摔得粉碎:“我这是为了谁!他现在不反,将来声望越来越高,军民齐心拥他夺位,你说他反还是不反!”。
慕容暐诺诺不敢再言。
太后继续愤声道:“慕容垂嫉恨我们母子久矣,早年我为防他夺你储位,以巫蛊之名将他正妻下狱,严刑拷问逼她承认慕容垂谋逆,但是那贱人抵死不认,我们与他吴王父子杀妻杀母之仇早已不可化解,而今撕破脸皮却让他逃了,日后必定是我母子心腹大患!”。
大秦建元五年(公元369年)十二月,长安城外。
数千氐族禁军身姿挺拔,披坚执锐肃立城门之外,阵容齐整,阵中军士鸦雀无声,只有各色旌旗猎猎作响。阵前有数人策马而立,当中浓眉环眼着锦袍戴金冠者,即为大秦天王苻坚,身边面相清癯着紫袍戴笼冠者,正是当世名相,史称“功盖诸葛第一人”的汉人丞相王猛王景略。
时值天下大乱,晋建武年间,中原正朔司马氏衣冠南渡后,北方各族相继建立君主制政权,相互攻伐,其中以秦国占据中原实力最盛,天王苻坚迫切希望统一北方,进而饮马长江扫合天下,对当世豪杰名将有求贤若渴之心。
慕容垂已换便服,远早便下了马,率子侄直趋苻坚驾前,屈膝半跪拱手见礼:“罪臣慕容垂拜见天王陛下!”言毕伏首。
苻坚哈哈大笑,翻身下马,来到慕容垂面前,双手将其搀扶而起:“久闻吴王乃天生贤杰,今日天赐于朕,这是上天要助我大秦啊!”
慕容垂弓腰低首:“罪臣全家承蒙陛下容留,如蒙不弃,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苻坚笑道:“慕容暐小儿幼弱,纵容慕容评自毁长城,请爱卿放心,待朕与卿等共定天下,必将燕地还之于你,世代封于幽州,使爱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岂不美哉”。
慕容垂心下大为感动,急忙领子侄下拜叩谢。
苻坚又引王猛过来,二人相见,慕容垂执礼甚恭:“久闻丞相大贤之名,今后还请丞相多加赐教”。
王猛笑容和熙,颔首道:“慕容将军此番归来,乃我大秦之大幸,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为大秦建功立业啊”。
“愿为陛下与丞相效鞍马之劳”。
两厢寒暄过后,人马进城。
不日,天王圣旨下,以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宾都侯,食邑华阴五百户。子侄俱有厚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