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为感慨,说日子真是很快,一恍时光,来城南乡已经十几年了,说到别离也生一丝的不愿与不舍呢。我问欧阳小弟,考取功名后,若有时逢还会不会想起在他乡居住的日子?此时,我们听到一位老者的声音从洞内传来,铿锵有力的说,世间行走本了然,人生处处是家园,末日修得缘故在,天穹白驹过隙间;太古清音传尘世,月当松顶夜堂寒,苦读风月多呜咽,修得人世万般缘。我们说聊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洞里面竟然有人在呢。我们先是一惊,便转身寻看,洞内漆黑一团,然后壮着胆子慢慢探索着往里行走几十步,却有微微光亮。原来这洞内也彼是幽深呢。再谨慎前行数十步,转过弯道,便是光明灿烂,别有一番洞天。光明自一岩石之上照来。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双腿盘座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身下有一蒲团座垫,耳旁响起暮鼓钟声;前有一尊金光香炉,桑烟似梵音缭绕。老人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容光焕发,正慈善的看着我们微笑。倒不象因避雨而来,或是已居住许久,或许这是他的住所,才有了人生处处是家园的感慨;我们担心有所打扰,站定后忙施礼鞠躬。老者笑容可掬,打趣问道,小小少年,志存高远,考取功名后要做些什么呢?欧阳永叔不好意思的说,发扬广大道德精神,让国泰民安风气正,使百姓面貌焕新颜,人人过上好日月。老者点头称赞说,嗯,这也是世间百姓的一种福泽了,然后呢?欧阳永叔停顿不语,仍倾身作辑,认真听取教诲。老者说,那么,有了功名又如何?可曾想过霸业与权贵,也是一身功名?或如何保住不让人类互相杀戮,防止世间的末日来临呢?提及末日,让我彼为警觉。我才悄悄的仔细些观察老者,也是布衣加身,没有一丝雨淋的痕迹;面容清新红润,白发白须飘逸,一股仙风道骨之气扑面而来,硬生生使得平常山洞熠然生辉、光芒四射呢。
欧阳永叔思索片刻,后娓娓述说,关于功名自有说词,“入郭登桥出登船,红楼日日柳年年。君王枉把平陈业,换得雷塘数亩田。”古人所言的这些君王,霸业争战,戎马一世,功成名遂,权贵荣耀,仅为扩展大漠疆域;纵然拥有千万疆土,到最终离世时,换得的也仅是区区的数亩桑田,时过境迁人们记得的也只是桑田而已,征战一生却也不值,此举让人深思;虽是奋勇一生的大荣耀,也是微弱生命的大悲哀,是权贵与霸业的大悲哀,也给后人提供了哀叹的机会;在下思量,此悲哀起源于思维的狭窄,哀叹来自于意识的觉醒;同为叹惜,有着不同的结果;隋炀帝处在人类思维的荒芜时期,只为着霸占疆土也属现实,本不可多议,若从整个生命的历程述之,这不是榜样之向往,也毫无标尺之功效,故罗隐看透了、思维了,借此道出了人生数十载的时光里,就算君主这样的强权者,在告别这个尘世之后,也只有容身的数亩桑田而已,远不及倡导道与德、让苍生繁与荣,在人世间的作用深而广呢;所以,在罗隐的字里行间,渗透的便是这种无奈与凄迷;同者,也提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去思维的名目,如何才能在无限的千秋万代里,除去疆场之战也可永飘霸气,即如何才能把一个生命做到流芳千古?强权与霸业只是暂时的辉煌,是私欲涨势的表象,后人提及也仅是拚杀征服而已,并不能给人类一文明,给世间添灿烂,或成为后人前行及鉴赏的智慧标尺,远不及替百姓谋富庶、为平民思安康来的荣耀;所以啊,留予后世的也仅仅是数亩田地的叹息罢了;因为隋炀帝的思维,在当时的存在中,还没有发展到为苍茫而生的高尚,所以,境界受到了限制;这是霸主的哀痛,也是时代的哀痛。
欧阳永叔又说,深思之人并非只有罗隐,后续不乏来者,又如“千载遗踪寄薜萝,沛中乡里汉山河。长陵亦是闲丘陇,异日谁知与仲多?”便是对汉高祖刘邦生平的深思结果;汉高祖刘邦也是如此,仅为着强悍荣耀,霸气一时,撕杀半世倒也征得了汉山江河,扩展疆域无限,于是,兴盛返乡后便与二哥相比家业;他座拥万里广袤江山,这完全是一种辉煌;二哥只有区区数亩,自然不可相比;此意让人深思;高祖的辉煌也是一个小我的辉煌,属于个人思维的窄小,最终导致了长陵的闲静,步了前世霸主的后尘,一切也尽在无奈与寂寞中叹息了;我读时便想,如果把生命的思维拓展扩大,不仅仅局限于江土的征伐,而是上升到思想的高尚与雅致,施政即有武略又有文韬,让普天下人们的精神与境况,提高到一个灿烂辉煌的盛世时期,民风纯正盛世太平,肯定会让这个时代闪耀着盛世的光芒;也许,这个过程比一味的戎马箜篌还要艰辛;也许,盛世荣耀使后人不会记得辉煌中个体的功业,但这个时代却是人类最为灿烂的顶盛时期;当人们记起了这个时代,一定会记得使这个时期辉煌鼎盛的精锐之人,精锐之人便是代表、便是标志、便是一种永垂不朽;这比之争战一生,杀人无数,争得万里疆域耀眼明亮得多;如此这样,尘世的生命在大我的时代里存在,普通的众生在和睦安好里相处,生命的历程便炫耀在春光的明媚里,众生怎么担心害怕?人类怎会互相残杀?世间又怎会末日来临?这便是我的思考,所以,我等之辈若有功名,一定要以此为鉴,要用一生的时光,为一个时代的高亢与智慧的炯炯而奋进。
听罢永叔之言,我甚感愕然。我也读过唐代罗隐书写的《炀帝陵》,但没有深刻的思考,所以听罢欧阳永叔阐述的如此有深度,不禁对他投以欣赏的目光。雷塘是隋炀帝所葬之处,这寂静的方寸之地与一生争战拥有的疆域比较甚是缈小,不可同日而语。一个生命奔波一世,若让后人记得的只是霸业拼杀,是否失去了一世的辉煌与光彩?如果一生把精力放在撕杀上,这样的一世生存确实值得深思熟虑;罗隐因此慨叹隋朝兴亡,一统天下的伟业却只换来区区数亩田地的孤陵,着实心酸;所以啊,待历史的沧桑变化之后,所谓的辉煌确实值得后人感慨叹息了。至于汉高祖刘邦与二哥相比家业之典故,我当然也读过史载,刘邦少年浪荡形骸,不务正业,每被家父指责,要他向稳守家业的二哥学习。刘邦便不屑一顾,顶撞说待夺取天下之后可再比家业之大小。果不其然,夺取了万里山河,便匆匆返回家乡问过父亲:“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现在我和二哥谁的家业多呢)?”家父无语回答。只是刘邦有所不知,人生百岁之后,也仅是安葬于长陵,与二哥占有同样的区区身躯之地呢。此时,后人便又追问道,长陵亦不过是闲丘陇了,如今再与二哥的家业相比,倒底谁的家业更大呢?是啊,同为一身之墓,还谈彼此的多或少么?千载之后,沧海桑田,纵使当年手握天下,到头来亦不过徒剩丘陇一堆。所谓家业,尽已烟消云散了。
老者听罢永叔所述点头称赞,目光坚定的问道,活着可使苍生繁茂,为政要使人类繁荣,让世间的文明发扬,让人类的智慧精进,并成为鉴赏之标尺,将做何种事情呢?欧阳永叔仍双手一辑,轻轻鞠躬,答道,圣者孔夫子所言,“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俗语云,治者无德,何以德治?所以,如若有了一身功名,便会先正其德后沿律法;因为律法的制定、执行与裁量,是要体现道德之要求与精神,是要以人具有的德性水准为保证;律法并非越多越严越好,世间的律法之繁多、之严酷莫过于秦,行人弃灰于路皆要砍去手足,可谓是律法的极端,但后果呢,秦二世在声讨中怨恨而亡,此为最明显的实证;所以,为官者,须作则身正,适施法政,若享乐私欲欺诈忘义,虽不触犯律法,但全然是拷问其良知与德性之为,是败尽纯朴风气之举,如此行为定与文明形成阻碍,且是致命的阻碍;故,若有功名;绝,与此断裂;若,有了功名;定,先正治者之德,后再以德为治,此为上策;若为官一方无视德性,那纲纪则松驰,欲壑则难填,风气则败坏,秩序则混乱,为国为民便是末日之临了;故,若为官一任,须德才齐驱,知廉耻、懂礼义、明诚信、视大局,一代一代如此承递,便是国则泰、民会安、风气正、浩然存之好日月,便是国运昌隆、生生不息之好年代了;总之,以文之哲理,倡导百姓之觉悟;以法之依托,引导众生之规范;那么,百姓生活安康,苍生蒸蒸日上,智慧积极精进,人类处处标尺似碑;至此,怎会有末日之说,又何来末日之言呢?
老者目光如炬,笑意安然,微微点头致意,说道,所述极是;这只是其一,可否还有其二?欧阳永叔微微一停,思想片刻,为官者,须懂得安万民,抚四夷,息兵革,辟田畴,进贤人,斥佞臣;要对国家起着清皇风、清平夷之事,保苍生、创富庶之用,此为良相之善道;切不可总百官,食万钱,报私仇,谋私利,进奸人,黜直士,媚君上,妄活一世为人;秦之阿房、楚之章华、魏之铜雀、陈之临春结绮,此为奸相之官道;必当杜之。欧阳永叔又悄然看过老者,想知晓老者对此的评说,老者微迷双眼,此刻正受用春风拂面之美好时间,并未理会。没有了声音,老者稍定思绪,且善解人意的微微说道,直说无防,若是所思有误,我自会为之宽正,不必顾虑,待以后果真为官之时,万不要以一时当权之欲望,失了本性丢了人性;如若认为对大同有益,对所成标尺有益,只要为苍生而成的所有思维,就算不为当权者所认同,那么,你也要勇敢面对,不要因为路途艰难有任何低眉顺势之态呢;我说这些,你可懂得?老者的目光刚毅,并带着温柔敦厚之笑容。永叔听罢,便大声说道,学生懂得,为苍生而美好者,绝不会一路顺畅而行,定会遇有坎坷之途或险峻之境,但有了仁者今日之指导,后辈定会记得,不为斜道低眉,不为恶权媚笑。老者微笑示意,又轻点头颅,夸赞道,甚好,甚好;那么,你继续说过想法,对错定会为你评判。
欧阳永叔稍稍挺直了腰身,声音也提高了一倍,大声说道,让官者以德为治之后,仍要发挥奋进之正气精神,杜绝艳俗华丽之词藻,倡导昂扬蓬勃之状态,使大家聚精同向,众志成城,让大宋风尚沿精进的方向延续;众生聚力向上,为民族之尊严、国家之昌隆的根本,为大华之傲骨、立国之根基;有了这些,还怕外势力的攻陷?老者说,当今西昆的靡靡俗语风靡天下,大家趋之若鹜,皆以之为正确方向,你又如何说是艳俗词藻呢?欧阳永叔说,安逸、享受、媚娇便是有误,不求进取只得落后,人与国与族同道;人的进取可定国之前行,可保族之昌盛;迷艳俗语虽风靡天下,虽趋之若鹜,但不思前行贪念受用,无视疾苦取乐宫廷,毫无向上力度,便为不正之标向;所以,必定先倡导奋进精神,以文字为要素,以勤劳为宗旨,以友好为风气,倡诚信互助、和蔼共处为道,然后以此引导人们的前行;人们前行的正确方向非同小可,也非三言二两便可实现,若要达到须有思维的升华,有以德为先、以公为主的意识,有以昂扬、奋进的状态才行;另外,文要传承可传承的精髓,要有深思与积淀的厚重,要有与道相附相敬的宗旨,要有礼义与廉耻的共存,要有规有矩去成方圆;俗言所述: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偏者在草野;为此,若要政正,则大力倡导与民交融、与众同乐的行为典范,体察民情早知民怨,去除疾苦与偏颇,以匡正大宋律法为民、为众服务,此为晚辈有了一身功名后的毕生动作及奋斗所向。老者宽慰微笑,频频点头,如以所述之言去进取,日后定成大宋栋梁之材;为大宋江山也好,为黎民百姓也好,以此为毕生的奋进,就算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此生也是安邦定国、繁盛文明的一生,定会被苍生铭心刻骨永世传颂。
老翁微笑以对,又问,那么,可否想过,如何用奋进的文字去扭转艳俗之靡语,好让百姓得到喜闻乐见的诗章呢?不妨说来听听。永叔稍加思维,便也娓娓道来,首先校订先哲文采,选精华而畅行天下,正明精神方向;用榜样事迹,引导众生之行为;畅行孝、正、诚、忠,以匡正廉耻之举;此乃当务之急;民风不正,世态自是日下;我已有思,借世人素慕敬仰的韩文之深厚雄博的意义,助汪洋恣肆之形式,加持当今之内容,补充劳作之思想,添增旺盛之气势,力达文为道用、明道以致用的意图,大改目前佶屈聱牙的文风;我已有想,将大力提倡简文或简化文章,兼并韩愈之文思,书喜闻乐见之事迹,以独特风格之魅力,在自由愉快之中,完成“文”对“道”的引导作用,把“德”潜移默化的意图发挥到极致;故,叙事既得委婉之妙,用雅俗共赏之语言、温和善良之风采,来怦击时弊匡扶正义,且简洁有度为众人喜于受用,使得百姓在喜乐中去读、去思、去悟,达到提高素养与境界的目的;所以,凡议论既得纡徐有致,富有向上内在,鼓舞昂扬气势,提高百姓之道德;又要以“道”为内容、为本质,以“文”为形式、为工具,引天下苍生沿正向奋进;把百姓之“事”看作“道”的承载内容,反“弃百事不关于心”,驳“务高言而鲜事实”,明大义,懂人性,辨尽天下之礼数,达到繁盛天下、盛世太平之目的;使“道”与“德”在百姓间传递,最终实现“道”仪天下、“德”厚众生,让大宋文明永远的繁荣昌茂且光耀世间。老翁听罢更是喜形于色,面露欣慰之得意神情,说道,如此所言,老纳便心满意足了。
我认真听着,便也思想,我将为苍生繁盛做些什么?终是没有期盼的思维让我安然。这时,老者含笑浅问,那么,默日,你认为如何?我是清楚我来到三维的使命呢,我虽有看过书籍,可从没有似永叔一般的深思,读书与苍生之繁荣还有如此紧密的关联?老者在问,也得如实回答。我慢慢的说,我没有永叔弟的才学广袤及博大精深,我要做的是如何让生命在此繁延不息,日日生机盎然,年年勃勃昌盛;本不以一朝一代为准确,而以朝朝代代为已任;让在此活过的众生,珍惜互爱、平和相处,彼此帮助、广博大爱;让每一个灵魂体面的来到,又体面的离开,此所谓自然的来、自然的去,让生命的轮回,安然舒展颐养天年,一生均不受外力所逼迫;让所有的生命,都活在一个温暖如春的风气里,欢畅舒展的度过尘世的每一天。我说完后,便用眼睛悄悄的观看老者的表情,不知所言可否如他心意。老者缓缓的说,通古斯是个遥远的地方,若机缘成熟你自会知道去处,还有那朵莲花,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如今,你要学会的是,如何去感知人性的光辉,明晓生命的短暂与离别的苦痛,从而懂得何为珍惜、何为关爱,自此才会拥有仁爱之心,才有拯救之力,而不是临阵脱逃;待生命的波澜传递到阳光所照之地,待人性的慈悲沐浴苍生所行之处,你会领悟到珍惜与关爱的重要,会懂得艰辛与欢畅的妙处,会感到在这里活着原来更有意思也更有意义呢;生命的长与短并非重点,重点的是须有一颗为天下苍生的心,这一点你与永叔有着异曲同工之理,今日老翁所言,还须深刻领会。老者说罢,慢慢点头,又轻轻摆手,说道,你们都背负着各自的重担才来到世间,望不虚生命的此次行走,好自度过自己的尘世一生吧,去罢,去罢;万不可违拗今日之言,假以时日,望你们创造出人类文明史上值得念诵的功绩,并成为这方水土养育的先圣贤哲呢。
此番评述定论彼高,我与欧阳永叔听罢,均有受宠若惊之感,同时鞠躬一辑,以礼拜见,谢过老翁点拨,今后定以风范强正为准绳,以明练天下为已任,不辜负尊者厚望。我与永叔说过之后,便等待老者的声音。静候片刻却没有了声息,也安静了许多,但光明仍照亮着洞穴。我与永叔侧身对视,然后一起慢慢指头观看,眼前不见了老者的身影。洞内的光明也是一道斜阳自山顶的缝隙透射而下,非是自一岩石之上照射而来。我们彼为惊讶,恐慌中环视这里并无突兀的岩石,周遭空荡也无任何的物件。璀璨的阳光下,我与永叔则是面对着一处石壁施行礼数呢。太阳光辉如此明亮,灿烂的有些晃眼。我们细心观看,面前的石壁之上,渐渐出现了一副清晰的彩色刻画:一位自带光环的老翁,鹤发童颜,容光焕发,慈眉善目,双腿盘座在一块突出的石崖上,身下铺垫蒲团,前面点着一尊香炉,桑烟缭绕浮摇直上。老者双手合十,闭目静思,而头顶之上,一道鲜艳的金色阳光直射而下。在老者的面前,是两位年少后生的背影,在躬身听取谆谆教诲。两位后生的衣着与我们的正好相同,一位浅蓝的粗布外衫,身型高点;一位灰青的长衣大褂,身体矮些。一左一右,正是我与永叔的站位与形象。我们大为惊讶,后又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
这情景让永叔自感纳闷,我倒没有多想。我知道这是高时空的文明与智慧来此指点迷津,或来指点三维可指点之人。人类若走向一个高度发展的文明时代,总会有更加高度发展的智能前来指引;老者便是。此是时空不同造成的三维生灵所不能理解的现象。我还担心因此吓着永叔呢,好在他也只是感到无法解释,细想许久便也没有深究。我们又对着石壁上的老者鞠了三躬,做足了礼数。奇怪的是,石壁之上画刻的两位后生,也一样朝着老者鞠了三躬。我自然有所感应,不知永叔是否感知。石刻老者心满意足安然若泰,后又轻松愉快的挥挥手,意识我们可以离开了。之后,我们便走了出来。此时,天空已经晴朗,乌云早已散去,高高的太阳当空悬照,地面却是水润湿滑。遥山叠青翠,近水碧澄清,艳丽异花铺林荫,风和日丽暖青春。我看看永叔,他也一样看着我。刚才之影像仿佛在梦境一般。我们就静静的在洞穴边站立了好一会儿后,永叔才若有所思的对我说,默日兄,之前我读过《史记·封禅书》上有述,黄帝铸鼎于荆山下的湖泊处,鼎成,有龙垂须下迎,黄帝乘龙飞去,后人遂称其湖为鼎湖;你我均为平常百姓,自无黄帝命相,也无铸鼎之功,可终得在同一山洞受过上苍教诲,思绪算已乘龙飞升了;那么,我们就借上苍之意,命名此为“鼎洞”吧,日后也好有个可以提及的名讳,也算为我们共同拥有的诺言做个诠释。听罢,我当是喜之不过。我说,永叔弟,那我们日后便为着今时的诺言努力,他日我们定有相见之刻,待那时再细说“鼎洞”之约吧。于是我们商定,此洞叫做“鼎洞”,此约定为“鼎洞之约”。
之后,我们便是经常的相遇。我每每向他讨教深刻的事理与思维,永叔都会大讲一番,天人合一,仁者无敌,以德服人,道可道非常道。他懂得多,说理引用很是准确。他说,虽然道德未必约束人性的行为,也非人们行动的准则,却是人类最崇高、最具尊严的实证;德才兼备是塑造炎黄子孙文化性格的根本,须宏扬扩大;而道与德只是提高或衡量个体素质与水准的标示,待每一个个体之素质达到了一定的水准,那么咱们的民族便有尊严,咱们的国家便会昌隆,咱们的大华便是傲然屹立,咱们的世道才可达到圣家所倡导的大繁大荣盛世太平呢。我听着有些深奥,问他如何得来这些道理?他说,均从孔夫子等圣人的言论里读知,后再思想而得。我想,我也有读过,因不会思想,悟性欠缺思维浅薄,便达不到如此的境界了。关于“鼎洞之约”,我们只是会意,并未时时提及,但感知已藏于彼此的内心深处,且时时为之努力呢。待转过年后,也就是1026年5月,一天清晨,阳光灿烂,和风轻拂,新花柔媚,喜鹊高歌,我正在帮大哥印刷书籍,永叔来敲门,还过上次借阅的书籍,我给他消了名,问这次想看些什么,去拿便是。他站了一会儿,面部有凝结愁闷之状,彬彬有礼的说,默兄,我将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是舅父与家母的意愿,说人生在世总得去争取一下功名;明日便要起程;如若不中,将返回城南再次相会。我停下手中的活路,说,这本是好事,总归是向前迈出一步,还望欢愉离开;我近期仍居住在此,静等贤弟金榜题名的佳音。他笑着说,好吧,我定会尽心竭力争取名列榜位,一定要争取得到皇帝的恩赐,好有大展宏图的机会,也好不枉自己的一番高谈阔论呢。
此时,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愿意他离开的念头,这是之前从未有的情感,我便体会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结?总想说得明白,却不知如何去说,就是离别了,之后不再想见,有一种不舍的情感萦绕在胸间,这便是离愁么?对,这便是一种留恋的情愁。我一时间也失去了欢喜面容。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他曾经非常喜欢韩愈的书籍,我刚好印刻完毕了《昌黎先生文集》,这时正好相赠。我让他稍等,然后把一套六卷书从木架上取下来,赠予他说,这是我印制的第一套书,相比算是精致,刚编订完成,本是打算我离开之时,送予你留念的;现在正好,当做送别之礼物吧。他彼为惊喜,忙翻开阅读,看着字印感叹不已,还推脱说,如此精致品质,堪称上乘之作,官刻也不过如此,为弟怎好接受。这套文集我是依着“宋蜀刻”的笔法,用了近二年的时间精心刻印而成,其版式疏朗,雕镌精良,字体遒劲,加上选用优质纸墨,虽不是上乘之品也算倾心之作,总要对得住韩愈先生的文采才好。我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无关其他,总得有见物思人之物吧?他才不好意思接受。之后脸露喜色,边翻阅边欣喜的说,字迹劲道,手笔工正,每张每字都能洒脱自如的看到大华的文明艺术与博大精深,属厚重礼物;只是为弟没有相赠之物,那、就待默兄洞房花烛之时,我一定送上祝贺之礼,在此多谢默兄有心惦念。他鞠躬谢过。我也是双手一辑,笑言道,为弟有此念想,为兄便是心已领会,还望飞黄腾达之时,能想到乡下田间有位默兄在念挂安康。永叔也说,是的,这个自然,彼此彼此,有缘他日定会相见。我们虽然没有提及“鼎洞之约”,但从彼此的眼神里,均明白了“鼎洞”在心中的位置,然后互相鞠躬一拜,善意微笑,算是告别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走离远去,身影消失后,方转身回屋。心中自然升起淡淡的忧伤,一时间感到空荡静寞,落落寡欢无所适从。我担心着之后彼此的路不知要走成何种的模样呢?
关于永叔弟所言的洞房花烛之事,想起便是我的心痛。我在城南村已住了十四年的时光。多年来,总有好心乡人前来为我保媒,说,挺拔坤世之男子,独身一人有多不好?总得立有家室才对。每每如此,我均微笑客气的回答道,我在家乡已有妻室,糟糠之妻不可弃么。便也搪塞过去。也有媒婆隐约暗示,家乡妻室远在它处,远水那能解得了近渴?已有十余年不曾回转家乡,既然在此安居,还是有妻室相伴为好。我还纳闷呢,有水喝,怎还会口渴呢?口渴?还分远近么,还远水?远处的水那也是水吧?我并非有意说慌,只是不能与三维的生灵成婚繁延子嗣,再说不同的生命组织结构有着巨大的能量差异,若是结合会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这个我懂,这些我能克服,我在四维的时间是静止的,这些根本不算难处。所以,就算有过媒婆说和并与几位女子相见,我也是不想枉费了好心人的良苦用意,最终也以各种理由回绝。这不是高尚,而是本分,与所谓的荣耀无关,与所谓的崇高也无关。生命本应如此。可十四年了,我仍是当年来到城南乡时的年轻相貌,人们不免怀疑起我的出身,或有人干脆说我与鬼魂混淆一体,这可不是好的征兆,要驱魔逐鬼才行。此话一出,便被大哥气愤的顶了回去。看大哥生气,我也气愤不过,还想过,若再让大哥生气,我就在你们的面前一气飞天,看你们以后还敢这样对待我不?这只是我一时之想法,并未实施。之后大哥便很少再让我出门。时光荏苒,花落花开,飘雪飞过春天又来。曾经瞬时绿过、黄过又白过的季节,在我的眼前不紧不慢的轮回出现,我就在真实的场景里,在人类的边缘过着我安然平静的日子。李步老爹及老妈之后几年相继去逝,我就与寒露大哥相以为命,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倒也安康。关于白家外甥欧阳永叔的消息,偶然听说当年落榜了,而他母亲坚持要他来年再次参考,便住在了京城,不久后白叔一家也离开了城南村,便失去了音讯,再之后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消息。
1037年新年后不久,气候异常,天干地旱,颗粒无收,乡下百姓苦不堪言。我家也是一样,日子贫穷青黄不接,大哥本想用售书或租赁书的所得存些钱两,好置得几亩田地自耕自足,结果未能如愿,无奈身处贫贱之交。世道如此,贫苦劳力也无回天之术,只是辛苦度日而已。此时仍是大宋天下,听说这期间出了个叫欧阳修的官人,文彩甚是出众,所写文章有种昂扬向上之势头,大家都争相阅读。大哥更是四下寻觅欧阳大人的新篇,想着多刻印几册好挣些币子。大哥还畅想着,趁此良机,印售些欧阳大人的文章,待机会成熟,再购置些田地,就可以自立本户了,自产自足不需要向主家交纳租粮,也如同前街的白家一样,成为一地之主呢。可年年辛苦年年没有几分余额,所以这许多年过来,大哥忙忙碌碌,总也没有存得可以置办田地的费用,日子一样的清贫着。北宋时期,大片土地的主人,对财富的盘剥建立在主家与佃户的契机关系上。在契单规定的租额以外,佃户对主家(土地的主人)的人身依附关系,较之实行均田制的唐代农民有所减弱,佃户在购买到少量的土地之后,可以脱离主家(地主)的约束自立名户。便是成为自己土地的主人。大哥便是基于此种制法,才有了可以成为土地之主人的想法,除不知这只是说词而已,有权有势的当政者,怎会让一介百姓这么简单的成为土地之主人?若人人都成为土地之主人,那何人来当佃户呢?没有佃户那主家靠谁来供养呢?也怨大哥朴实当真,一直辛苦劳作,日子一样紧巴的苦着,度过十几年了,仍无任何可以成为一地之主的兆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