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谈谈吧,关于你丈夫的一些情况。”司马原和谐地说并请她回屋。
“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死了活该!”话虽然这样说,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幽幽地哭着,司马原和范光明从她的神情,觉得她多半是在哀叹自己命运的悲凉或凄惨。
安灵敏今年二十八岁,模样长得颇有些灵气,颀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还有杏仁般的圆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有精神,特别是他那张嘴巴,就更不用多说了,能够将死的说活,能够将黑的说白,能够将本来很正经的话,说得模棱两可的叫人想像无限而且极尽暖昧和缠绵,就凭他这张嘴说出来的亲热话,使得她,一个纯朴、善良、温柔的女子进了安家的门。
还不仅仅这些,就在她跟他结婚的第二天,便发现当初安灵敏象蜜一样甜的话和许诺,竟然是一杯难以咽下去的苦水。在他温文尔雅的背后,安灵敏是个相当变态又粗俗暴戾的人。他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玩女人的花样,不满足他,他就打人,打她的头,打她的腰,甚至于打她的下部,经常地捆绑着玩她。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还不是他的人了,在我们这里都是这样,要是说出去人家只会笑话你。另外,他还酗酒,醉了后更是狂暴地,几近是折磨地让人受不了;他还赌博,象中了魔似的着迷,可运气又不佳,结果是先输积蓄,后来又把她的嫁妆输得精光。有一次,他竟然把她输给了人家,人家到了家里搂着她,并且要剥她的衣服跟她亲热,是她挣脱着跑了出去,到政府那叫着救命才算了结这事的。
事情过后她就苦苦地哀求他,劝他好好地干农活,要不就托亲戚为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哪知,安灵敏听了就把眼睛一瞪:“哼,干农活,干工作,你就只知道干农活,干工作,如果干一年又能够挣多少钱?你知道我这耳朵上长的是什么吗?这叫拴马桩,主大富大贵的!我要盖楼房成片,喂骡马成群,光干农活干工作能行,能够发财吗?”
大约是二个多月前,他抱着个木箱乐滋滋地回来了,她一看,木箱里面有几条粗大的蚯蚓在泥土里蠕动,圆头秃尾的,红鲜滑腻,她看见了就一阵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你这些蚯蚓是从哪弄的?”
“二千元买的。”
“二千元,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贷款!”
“贷款!”她不由得惊呆了:“二千元,再加上月息一分二厘,到时候拿什么还哪!”
“你懂得个屁!”他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愤怒地叫起来:“这蚯蚓不是一般的蚯蚓,而是日本的良种大平二号。人家日本人就是靠养殖这种蚯蚓而发了横财,经济才奋飞到世界前列的。看你那副熊样,什么事都是哭丧着脸,倒喟口,真是个老‘咋皮’!人家每组本来是要一千的,是我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只用了二千元就买了四组,一个月以后分组,二四得八,一个月就可以赚六千元......“
就这样,这些蚯蚓便开始跟人同居在一室内了。开始的时候他在木箱子里面泼些玉米粥,后来又特意地买了包奶粉,冲成糊糊喂宝贝似的蚯蚓。唉,我们自己都还没有蚯蚓吃得好呢。一个月就要满了,他就睁大眼睛看蚯蚓箱子,蚯蚓倒是愈来愈见壮硕,却没有分组的现象。开始他还沉得住气,一直到过了四十多天,他才真的着了急。他经常的出去一天多,又失神落魄地返回来,他是想找到那个卖蚯蚓的人,都这时候,那个卖蚯蚓的人早就躲起来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后来,他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又张罗着登广告,但是,一直也没有人来买。“蚯蚓卖不出去,二千元眼看着就要化为粪土,他的脾气就变得更坏,不是打,就是骂,日子真是没有办法过了......”她哽咽着说完这些又嘤嘤地哭起来。
“有人来找过他吗?”司马原温和地问她。
“大约是在二十几天前,孬蛋来找过他,也不知他们在一起嘀咕的什么,灵敏便经常地出门,带回一些旧瓷器,破香炉什么的,看着他们这样神秘兮兮的,我也不敢问。”
“那...孬蛋是谁?”司马原的脑海中亮光一闪,对这个情况很重视。
“他的大名叫程豪,住在城关的西街,是灵敏的结把子兄弟。”
“你想一想,八月十九日前后,那程豪又来过吗?”
“嗯......”她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来过,把灵敏叫走了,还带走了那些瓷器和香炉。”
夜,月牙挂在西南天角,放射着清幽幽的光,习习的轻风把蟋蟀的叫声,从庭院的草丛中和地旁墙角砖缝里传了出来。
在金县城关镇派出所的一间屋子里,司马原正坐在桌前的灯下点燃一支烟思考着,然后他提起笔在记事本上写了一行字,放下笔后仍然沉浸于事情来龙去脉的思索中。虽然眼下的案件越来越有利查下去,但是,他也感到未知的谜团越来越多。象是一步步走入了一个设计好了的迷宫中。
连日来的紧张工作,使相府路里的无名尸体案件有了关键性地突破,这些线索表面看来错综复杂,光怪陆离得难以捉摸。然而,却给司马原的分析与判断提供了科学又合理的依据。
听了安灵敏妻子的叙述后,司马原不由想起数月以前发生在S市的另一起案件。那是一天深夜,芙蓉街居民报案说:在一条偏僻的胡同里,一名男子被人用刀子刺倒。当司马原带人赶到的时候,受害者已经不行了,这人体格还是挺魁梧的,留着一掫小胡子,身旁放着一只很精致的黑皮箱,箱子里面是一尊鎏金佛像和一只瓷瓶,但是,都是膺品。调查的结果,只查到这人两天前才来到S市,至于说从哪里来、到这来干什么?都还一直是个谜。不过,司马原判断,小胡子的死,很可能跟文物走 私有些关系。而现在安灵敏也是从家里带出了瓷器、香炉而失踪的。因此,司马原敏锐地感觉到,安灵敏的被害似乎也和文物走 私有联系......想到这里,他决定先从程豪身上入手。
城关镇派出所的柳所长告诉司马原,程豪是个退伍军人,退伍后是安排在金县工业局的,开始的时候还好,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便喝酒、赌博,工作上也吊儿郎当的,经常出现差错,结果被单位开除了。他无所事事之余就做起了生意,往返在S市和金县贩卖衣服和布料,再后来又改做其他的生意。
“不过,根据掌握的情况,八月十九日到二十日,程豪并没有离开县城。”柳所长最后补充道。
“近来他还赌博吗?”
“赌。”
他和柳所长约定,就先从程豪身上,尤其是从他赌博打开缺口。
子夜时分,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范光明推开门:“司马队长,把程豪带来了!”
在派出所的另一间屋子里,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人面色沮丧地坐在那里。司马原走过来,坐在对面桌子后面的柳所长身旁。
“程豪,”柳所长严肃地说道:“你还是个退伍军人呢,教育你已经有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今天你又聚众闹事,说吧,你究竟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