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已经很深了。司马原放下看的裤头和审讯记录,站起身,伸了伸有些酸的腰并且扭动了几下,就走到自来水旁边,将头伸到水管的下边猛冲了一阵,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这时,一个念头跳进脑际......为什么不多研究一下裤头,这是眼下唯一的线索了;死者的裤头也许能够提供,或者提示查找尸体身份的方向也说不定。
于是,司马原再次拿起裤头反反复复地看着,这是一件蓝色斜纹布的机制的仿西式裤头,质地极其低劣,做工也很粗糙。而且,据他平时看来,一般的城市和乡镇的人很少有穿这种裤头的,只有许多的生活环境很艰难或者很差的农村人、山村的人才会穿。裤头的外表没有任何的特征可寻,两个裤子兜里面也没有什么。司马原就把裤头翻过来,不由得一阵惊喜:在裤腰的衬里子处看到了仅仅只剩下半截的商标标签。也只有两公分长一点的商标标签,而且,这标签已经是几经磨损,比裤头还要破烂,顔色已经是泛黄,变脆,一则的针脚已经脱落,上面只依稀看出有两个字。他拿起裤头,凑近灯光,勉强看出其中一个是“县”字,而另一个,他先感觉象是“余”字,后又判断为“全”字,仍然感到不太对,一时定夺不了。
“不行,必须得把它取下来才行!”司马原揉了揉既困又酸胀的眼睛,取出一把很小的袖珍剪刀,小心翼翼地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终于将半截商标,完整无损地取了下来。他将标签举过头顶上,对着日光灯仔细检查,这才从商标标签背面深浅不一的颜色上,辨别出这原来是一个“金”字。
一辆吉普车折下柏油公路,扬起一阵子的尘土,开进一个村子里。
司马原从死者裤头的商标标签上发现了“金县”二个字后,就立即奔赴金县,以裤头为线索,开始了调查死者身份之旅。
司马原首先与城关派出所取得联系,然后将县城的十几个服装店列出名单,再一一上门查访。但是,他和范光明接连地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收获。现在他们又来到一个叫昌平的服装店。
这个服装店的经理是个样子很精干的青年人。
“请问,这件裤头是你们店制作的吗?”说的时候,司马原就把那件污损的裤头递到经理手里,并温和地望着他,希望有些好的消息。
“我看看。”经理翻看着裤头的针脚,又细细地瞧了瞧裤头上的半截商标标签(这些细节是司马原重新按照原来的样子缝合上去的),点了点头说:“不错, 是我们店的产品。”
“请再看看,这种裤头卖出去有多长时间了?”
“嗯......已经有一年多了。”经理语气肯定地回答,“因为这种裤头一年多前就停止生产了。”
“那能够谈谈都是在什么地方销售吗?”
“我们这个服装店本来就比较偏僻,门面又小,并且也谈不上有什么名声。而且这种裤头的质量和样式都跟不上去,早就淘汰了。但是,也为了搞一点钱回,所以一件也没有在外地销售,基本上都是在周边卖出的。”
死者肯定就是金县人了!司马原从昌平服装店出来,心里感到一阵喜悦,因为很难设想一个外地人,会专程到金县来买一件这样蹩脚的裤头。
可是用什么方法能够尽快地查到死者的身份呢?嗯,他想了想,就对范光明说:“走,去县广播站,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金县广播站距离昌平服装店不远。找到广播站后他推开写有“站长办公室”字样的房门,看见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桌子后面。
“对不起,打扰您了!”司马原说着就递过自己的工作证。
“哦,是S市公安局的同志,有事吗?”站长很客气地递过一杯水。
“是这样,我们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尸体,现在已经基本判定是金县人,但是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所以想借助县有线广播,发一条认领尸体的启事。唔,这是死者的照片。”
“啊,这不是安灵敏吗?”站长端详了一会儿说道。
“你认识他!”
“也不算认识,只不过是不久前他来过这里,好象是要求播一下广告。”
“广告,是什么内容的?”
站长拉开抽屉,翻腾了几下,取出一张纸来递给司马原。只见上面写道:为了广大的农民群众尽快地富裕起来,我天龙养殖场准备出售新进的蚯蚓良种大平二号,每组一千元,第一次分组返买主八百元,第二次分组返六百元。第三次分组返三百元,以购买日期为准,满三十天分组。请广大群众莫失良机,速来购买。地址:城关镇安庄村,联系人:安灵敏。
“是什么样的蚯蚓,每组要一千元?”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蚯蚓只不过是有降血压,疏松土壤的作用,怎么能够有这么贵呢?我想他在骗人,所以就没有同意。”
司马原和范光明告别了站长,就立即上车朝着安庄赶去。
等到了安庄,他们问了一下人,便来到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前。这个农家小院嵌在围墙中间的是两扇紧闭的大门,钉在上面的铁环没有挂锁头。司马原上前就拍动了几下铁环。
“谁呀?”随着女人的一声问,门“吱!——”拉开了一条缝,同时露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庞,样子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细细的皱纹却已经清楚地印在额头。
“对不起,你丈夫叫安灵敏吗?”
妇人点了点头。
“你看是他吗?”司马原将照片递给她。
妇女盯着照片楞楞地看了一会,忧戚的双眼现出了惊恐之色:“是,是......是他......”
“他的左耳口是不是有一颗暗红色的肉瘤?”
“是,他叫那是拴马桩。”
“他的左侧屁股上是不是有一个疮疤?”
“嗯,是他小时候害疮留下的。”
“那,你认识这件裤头吗?”范光明掏出那件污损的死者裤头。
她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不错,是他的,这不,裤子的扣子掉了一只,是我用白线缝上的。”
司马原点点头,这才不由稍微轻轻地松了口气 。
“灵敏怎么啦?”少妇焦急地问。
“他死了,被人害死了!”
“被人害死了......”她象是在自言自语,既没有放声地嚎啕大哭,甚至于连悲伤的啜泣也没有,那张苍白的脸上只是变得更加显示出缺少血色的样子,怔怔地,目光有些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