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看向夫蛟,眸中又忽然露着一丝笑意。
夫蛟之前可没听说姒伶是为他而来,便奇道:“为我而来?这可是神帝的旨意么?”
姒伶轻笑,道:“不错,我此行既要助你们伏妖除魔,也是保你平安,待此间事了,神帝命我带你上神首虚复命。”
夫蛟心中一惊,果然神首虚容不得“人皇四宗”有神武境修仙,这么快就找上自己了。不过,他可没这功夫理会这些,此生修道不过是了却一些心愿而已,别无他求。
他的怒气渐上心头,对神帝的愤懑之情愈加浓烈,看姒伶的神色也愈加难看。
但他强忍着怒气,缓了缓心神,淡淡道:“多谢神帝厚爱,夫蛟感激不尽。不过,恐怕夫蛟没有那么大的福份,既无本领,亦无志向,只怕是上不得神首虚了,还请仙子回去后转告神帝的美意。”
姒伶听了不禁一怔,仿佛被抽了一嘴巴,即时脸色也暗了下来,回道:“哼,夫公子这么说便是对神帝不敬,是瞧不起神首虚,还是别有所图呢?”
被其戴高帽,夫蛟渐渐对她有些反感,可即便如此,他心知此时断然不能与神首虚撕破脸,一旦闹僵,后果不堪设想,故再度压下语气,笑道:“仙子误会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散仙,无欲无求,只为救亲人脱离苦海才修道,事成之后,便将退隐五虚,过消遥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绝没有对神帝不敬的意思。”
姒伶冷哼一声,笑道:“是吗?这可由不得你,五虚之中,以神帝为尊,如若你要违抗神帝旨意,便要想想后果了。”
听其赤裸裸的威胁,夫蛟忽然感到无比的厌恶,对眼前这个与刚相见时判若两人的女子,瞬间无一丝好感,只道:“随仙子如何想,不过眼下还是办正事要紧,此事不必再议了。”
他转身又对白无双道:“白师姐,我们走罢。”
白无双点点头,看了姒伶一眼,便与夫蛟一同向陶唐之丘飞去,只留下一个怒气冲天的身影。
陶唐之丘与所有神山一样,都以结界幻化了外形,普通人不仅看不到,更进不去,就算一般道行的修道真人、小仙,也是无法进入的。
一脚踏入结界之中,二人身影忽然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八卦台上,正是结界之门一眼看去,与神民之丘神殿上的八卦台完全一样。
思绪间,阵阵冷风迎面吹来,他收回目光,又向前方看去,远处两座巍峨的奇山映入眼帘。
每一座山中,除了零星点缀的树木之外,竟然全是白色巨石,而且巨石像是被开凿过,圆的、方的、大的、小的,各色各异,平滑的表面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远远望去,如一片雪山,显得孤傲,冷峻。
他向前走了十余丈,来到峭壁边缘,俯视远望,又见山腹以下被层层云雾缭绕,云山云海,此景令他不禁想到羲皇城,想到了姚惜雪。
虽然不过数天不见,第五妶魔也送来了解药,但他仍担心,不知她的豸毒是否已解,身体是否安好?
白无双上前轻踏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她白衣飘飘,凌乱的发梢也随风舞动,平静地目光看着远方,清澈而幽深,那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分笑容,却多了几分沧桑。
原来,女子的落寞都是这般楚楚可怜的么?
不知怎么,他对她忽然有了一份怜悯之意,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女子与众不同,似乎经历了什么,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公子在想什么呢?”
夫蛟还沉浸在遐想中,忽听耳旁传来白无双的声音,从中惊醒过来,回道:“没什么,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羲皇城中的一位故人而已。”
不过刚说完这句话,他便有些后悔了,怎么就轻易把心里话讲出来了呢?脸上立时微红,露出羞涩之意。
哦,对了,她本是仙狐,听闻仙狐的魅惑之术天下无双,会不会是不知不觉中也中了她的幻术呢?
白无双轻声一笑,道:“不知是哪位女子有这等福气,能得到夫公子的芳心?想来,她一定是一位有着绝世容颜,又善解人意的奇女子罢?”
既然刚才都说了出来,夫蛟干脆也不回避了,微笑道:“不错,她冰雪聪明,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女子。”
白无双轻轻一笑,又道:“我猜,这位女子可是独孤副城主的爱女姚惜雪?”
夫蛟一惊,问道:“白师姐如何猜出?”
白无双回道:“虽然我在此守护千余年,极少离开,但与姚师妹有过数面之缘,如何猜不出呢?”
夫蛟又一惊,想不到她在此已有千余年了,难怪能独挡一帮贼人,其道行至少在金仙之上了。
白无双见他沉思,又道:“夫师弟,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倘若让你在羲皇城的安危,甚至天下的安危,与你心爱的女子之间作出抉择,你欲如何?”
这种问题他从未想过,突然有人这么相问,使他心中忽然生出两个情景来,羲皇城的仙境和姚惜雪的样子。
一边是姬仲天、独孤长空、夏苡、风千云、小旦、易水清等众多师长和师兄弟姐妹,一边是一个姚惜雪,两者之间真的要择其一么?这又是为何?
他心乱如麻,思绪片刻后才道:“他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不论如何抉择都是不可接受的,所以我无法抉择,但是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这种事谁知道呢?”她淡然一笑,不屑一问,问得夫蛟心中有些惧怕。
见夫蛟又似乎若有所思,她稍一停顿,接着道:“夫师弟,我不过是一时好奇才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可不要见怪了。”
夫蛟一听,笑道:“白师姐见笑了。其实,这种事可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何苦自找烦扰呢?天道有言,顺势而为,凡事到了眼前才能真正看清自己心中所思,所以不必此时杞人忧天了。”
白无双看向远处,面无表情,她在心中思量着“顺势而为”四个字,只觉得它似真似假,似远似近,是喜,也是忧。
她忽然露出一抹微笑,问道:“对了,不知你夏师姐现在可好?”
夫蛟一怔,看了她一眼,心中又想到最后一次与夏苡相见的情景,也想到了她说的那些话,忽然感到她不仅气质样貌与白无双有几分相似,仔细回想,几乎连脾气也有几分相像。
他不禁问道:“白师姐与夏师姐也很相熟么?”
白无双忽然言辞闪躲,忙道:“并不是,不过有数面之缘,便比平常弟子熟识了几分,又因与你同为城主座下弟子,所以才想到她,顺便问一问而已。”
“哼,你们竟敢将本仙子留在外面,若不是顾着姬城主面子,今天定要将这座山给翻过来!”
二人正说着,只见后面传来一声重重的抱怨,回头看去,却见姒伶怒气冲冲而来,其恼羞成怒的模样带了几分可爱。
夫蛟淡然一笑,道:“都说修行讲究养气,养好了气才能行气,而行气是修道的根本法门,仙子脾气如此急躁,将来要成大道可不是易事。”
夫蛟将她奚落一番,听得她银牙紧咬,花枝乱颤,似又要发作。
事关大局,他本不想与她起冲突,但这位仙子却嘴不饶人,与他初次相见时截然不同。
其实,此间有她无她已无关紧要,是她自愿跟来。同时,又以神首虚的人自居,言语之间尽是不可一世,不将二人放在眼里,难免引起反感。
但她自己对此不知是一无所知,还是故意如此,喝问道:“夫蛟,你三番两次对本仙子出言不逊,本仙子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夫蛟淡然一笑,感到她确实有些难缠,像一个刁蛮公主,回道:“既是神帝委派仙子来相助人皇虚,还请与我等同心同德,不要作无谓的口舌之争,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否则便只能各行其事了。”
“各行其事?你的意思是各做各事,互不相干了?” 姒伶越说越怒,又道,“既如此,那便如你所言罢,他日回神首虚,本姑娘自会向神帝禀明一切。”
夫蛟不置可否,感到只要有她在,说不定会惹出更多是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些人,气质是天然的,性格也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深深觉得即使说得再多,也不会有一点作用。
她怒目夫蛟,而后迎空而上,落到这座主峰之巅。远远地,二人只见她回过头来看向二人,似怒气未消,重重一脚踩下,却只见巨石上一道裂痕迅速在脚下蔓延,发出连串断裂之声。
“糟了!”
白无双听到响动急声道,并迅速向上飞去,想要阻止,但是下一刻,几乎半边山顶四分五裂炸开,纷纷滚落。
夫蛟来不急多想,也迎空而上,将跌落下来的巨石一一击碎,同时听白无双大声喝道:“仙子快快住手,一旦山体撕裂,戾气外泄,不仅灵石不保,周围的百姓和禽兽也将因此发生异变,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