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武有点绝望，往日相熟的几个小坞堡坞主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望左右而言他，对于他来的目的问也不问，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一句实话也没有说。
人情冷漠如此，石秀武心中有些愤恨，暗自骂道：“真是人走茶凉，宗主在的时候给他们帮过多少忙，现在一个两个就想拿点散碎银子打发我走，等有朝一日我缓过来，非好好收拾他们不可。”
石秀武一个人走在回李家堡的路上，其他兄弟都还没有消息，相信和自己的遭遇差不多。他与小姐之前已经约定好不管是否能说动各家坞堡配合行动，明日正午在李家堡与辛家堡交界的树林中碰面。
石秀武本不想空手而归，可是除了一点盘缠和一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他在这些坞主那什么也没有得到。
其实石秀武的内心理解坞主们的想法，毕竟宗主已死，李家堡已毁。别说他们不相信李家还能翻盘，就算自己对小姐的计划能否达成也有些将信将疑。
石秀武牵着马，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脚步愈发沉重，抬头看了一下，已经到了张家堡地界，此地离李家堡还有一日路程，应该能在约定时间内与小姐碰面。
看着远处山上的张家堡，石秀武摇了摇头，这一家去了更没用，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张家堡宗主张道玄实力隐隐排在李波、辛褚之后，只是往日李波的锋芒远远盖过张道玄，这位实力颇强的宗主生性谨慎，不爱出风头，更不喜欢招惹事端，所以声名不显，一般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当年石秀武曾跟着李波拜访过张道玄，如果不是李波介绍，石秀武都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病怏怏，对手下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老头会是一堡之主。当时石秀武就觉得张道玄对谁都客气三分，却又拒人千里，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老头更不会趟这趟浑水。
正当石秀武快走过张家堡的时候，前方突然闪现几个壮汉拦住去路。石秀武右手按向腰间的刀，以为碰到了拦路抢劫的土匪，心中奇怪张家堡的地面怎么还能允许土匪出没。
领头的大汉开口：“前面的朋友留个步，我们是张家堡庄丁，有事勿怪。”
石秀武手没有动，继续慢慢走着，余光瞥了一下，这里是半山腰，除了这条大路再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通过，想要过去只能硬闯。
听到对方说是张家堡的人，石秀武不想招惹麻烦，打算和这些人借个道，说道：“这位大哥，我只是个过路的行人，请借个方便，我这里有点碎银子孝敬各位。”说话间停住脚步，左手松开缰绳，作势向怀里掏去。
大汉微笑摇头，说道：“朋友误会了，我们不是拦路的土匪，不必惊慌。”说话间他身后的几人一字排开，路完全被堵死了。
石秀武心中一惊，隐隐看到前面还有拒马等物，硬闯恐怕不行。右手随时准备抽刀，说道：“朋友既不要钱，又不让路，到底是何用意。”眼睛略微向后看了一下，如果借道不成，他便回马从其他地方通过张家堡。
大汉呵呵一笑，说道：“朋友不用费心了，后面的路也有我们的人。放心，我们只是问个话，稍后便给你让路。”
“那列位到底想问什么？”石秀武实在不想在这里大动干戈。
大汉说道：“请朋友将鄙堡之物奉还，张家堡绝不为难你。”
石秀武一头雾水，说道：“朋友的话我听不明白，我从未进贵堡一步，哪有贵堡之物。”
大汉冷冷笑道：“朋友既有身手做，怎么没胆子承认，这可不是英雄所为。”
石秀武知道今天善了不了，和他们也掰扯不明白，右手的刀已经抽出寸许。
大汉微笑道：“朋友，我劝你还是把刀收回去，你看看四周。”说话便手一扬，不远处的山坡上闪现一排弓箭手，箭头都已对准石秀武。
石秀武一看，知道即便出手能制服眼前的几个人，可是弓箭手非把他射成刺猬不可，右手无奈地将刀收了回去。
大汉点头说道：“朋友是个识时务的人，请进堡一叙。”
石秀武知道他说的客气，但明摆着是要把他抓起来，心里着急却毫无办法，冷冷说道：“张家堡的问话之道，可真令人难以接受，传出去不知坞主的名声会怎样！”
大汉脸上仍是堆满笑容，说道：“朋友来了，鄙堡自有好酒好菜招待。若不是朋友，鄙堡也从不难为，请吧！朋友。”右手做个请的手势。
石秀武也想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自忖曾和张道玄有一面之缘，真要到了紧急时刻，只能亮明身份，张道玄应该不至于干出杀人灭口的事。
大汉身后有人过来牵走了马匹，石秀武也不阻拦，他连续两天骑马狂奔，马力已经不继，谅偌大的张家堡不至于看上他的马。
石秀武跟着大汉沿着路盘山而上，他在大汉身后，细听大汉登山气息平稳，知道这是个高手，真要动起手自己未必能赢对方，何况另外几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今天是碰上硬茬了。
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张家堡大门前，大汉口中呼哨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一座吊桥垂下，大汉请石秀武进堡，石秀武没有言语，径直走了进去。
等进了堡，石秀武被请至一座偏房，大汉请他稍坐，一会会派人过来送来酒肉。
石秀武不解，问道：“朋友有话就请直说，我还有事要办，没时间在这耽搁。”
大汉微微笑道：“朋友，稍安勿躁，问你话的另有他人。”吩咐手下人好好保护贵客，说完转身离开。
石秀武气急，几乎要破口大骂，这分明就是软禁，手指咔咔作响，努力半天才将怒火压下。
石秀武刚才略微试了一下，这几个看门人的功夫恐怕不输于他，只能呆坐房中，不一会一桌丰盛的酒席摆上桌子，可石秀武哪有心思动筷子。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石秀武听到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你们这班有眼无珠的蠢货，连石营主都不认识，真是没用，赶紧给我滚！”
石秀武闻言向门外看去，只见张道玄拄着拐杖进屋来了，石秀武见他腿上包着纱布，似乎有伤。
张道玄抱拳拱手施礼，说道:“石营主，老夫给你赔礼谢罪来了，万望石营主海涵。”说着腰便要弯下，脸上一片愧疚之色。
石秀武赶紧过去搀扶，说道：“张坞主，这是折煞晚辈了，是晚辈礼数不周，没有事先拜山。”
张道玄站稳身形，说道：“昨夜鄙堡进贼，底下这些蠢货连贼影都没看到，今天在山里设卡，不想冲撞了石营主，是老朽管教无方。”
石秀武心道：“哪有匪盗作完案，第二天还出现在这里的道理，分明是托词。”嘴上却说道：“是晚辈没有把话说清楚，让贵堡弟兄误会了，这是晚辈的错。”
张道玄一招手，那个大汉进来，张道玄介绍这是自己儿子张龙，骂道：“你个有眼无珠的蠢货，还不向石营主赔罪！”
张龙拱手说道：“石营主大人大量，是我没有弄清楚，这里向你赔罪了。”说着一躬到地。
石秀武赶紧说：“张兄小心谨慎，是石某唐突了，请见谅！”
张道玄一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他们父子在此。
石秀武从刚才就疑心张道玄是有意等他上门，现在明白了张道玄一定是从其他坞主口中得知自己的行踪，只是他不明白张道玄何以用这种办法把他诓上山，直说的话也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张道玄似乎看出石秀武的心思，微微笑道：“石营主有所不知，今日辛坞主派人过来下帖，要我后天赴宴为他父亲贺寿，此刻辛家堡的人还没走远。”
石秀武恍然大悟，这个老狐狸怕辛家堡的人暗中窥视，才用这个办法骗过辛家堡的耳目。
“老坞主行事缜密，晚辈佩服，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请坞主赐教。”石秀武说道。
张道玄哈哈一笑，说道：“石营主过奖了，老朽年迈昏聩，哪能谈得上指教二字。”
石秀武说道：“晚辈近来所做的事，想必坞主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坞主把晚辈唤来有何吩咐？”
张道玄拈着胡子，说道：“贵堡遭遇，老朽略有耳闻，李宗主一代英杰不想陨落在州城，老朽未能搭救深感惭愧。”
顿了一下，又说道：“昨日听闻石营主忠心不改，矢志复仇，老朽深感钦佩。今日请石营主上山一叙，看看老朽有何用武之处。”
石秀武大奇，张道玄的话完全不似以往行事作风，试探道：“坞主的话，晚辈听不明白。”
张道玄呵呵一笑，心想：“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跟我装糊涂。”微微笑道：“辛褚狼子野心，相州城无人不知，昨日可灭李家堡，明日张家堡未必能逃过毒手。”
石秀武心知张道玄说的应该是实话，说道：“老坞主有何良策？”
张道玄长叹一声，说道：“可恨辛褚有官府撑腰，即便老朽舍去全堡性命也未必能动辛褚分毫，真是愁煞老夫！因此特请石营主搭救。”
石秀武知道他是想问清楚自己计划，好借机消除隐患，说道：“坞主过奖了，晚辈苦无良策，希图各位坞主施以援手，不想希望落空，而今只能寄希望于老坞主，看在李宗主的情分上，救李家堡一命。”
张道玄心道：“这个小滑头，嘴还挺严。”微微笑道：“石营主早有良策，不然也不会四处奔波，老夫洗耳恭听。”
石秀武心里拿不准张道玄的真实态度，万一要是辛褚的帮手，那李家堡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很是迟疑是否告诉他。
张道玄似乎已经看穿他的心思，说道：“辛褚得势，老朽即便跟随也吃不上肉，倘若李家堡能赢，张家堡总能分一杯羹。”
石秀武相信张道玄所说是真的，深思了一下，说道：“前辈既高风亮节至此，晚辈敢不从命。”
石秀武大致把李雍容的计划和张道玄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李雍容的核心计划内容，就算张道玄去告密，这个也没有什么损失。
张道玄听完深思了一下，总觉得石秀武的话没有说尽，但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