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井里彻底挖不出矿石了。
大小的机器不再叫嚣，矿工不再到井下辛勤劳作。
大家一天只是等着吃饭，然后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睡大觉，抑或莫精打彩的，在荒野里转着圈儿玩耍。
十来天后，大哥急了，也认为这样呆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召集大伙儿到矿上的办公室找个说法。
四十多岁的孙经理，耷拉着脑袋，神情暗淡地坐在桌前的一张沙发上，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韵。
“你们在耐心的等一段时间，等勘测后我在给你们的答复。”孙经理无神的眼睛望着，坐在办公室的二十来个矿工说。
“不要等了，这个井里不会有矿石了。”坐在大哥身边的炮手陈飞，对大哥说，“在井下干了这么多年，凭经验我能感觉到。”
“要我们在这儿等也可以，世上没有闲人。我们几千里地出来，不是来玩的，上有老下有小。那就开个等的条件吧！”三哥是个很会扯经的人，他站起来鼓着眼睛说。
“若这个矿井真的没有希望，就不用等了。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从表面现能看得出情况。这个矿本来是早些年开挖后遣弃的矿井，没有多大的油水人家才放弃了的。
我们好长时间就干一天休一天，现在纯粹就耍了这么久了。我了解这半年来，矿上也没有给大家发过工资，只平时发点零花钱。
我们都是有家口的人，种田要钱，娃儿上学要钱。光干不见钱是不行的。
你把我们的工资结算了，我们另寻出路好了。有奶就是娘，这没办法。”我站立着慷慨地说。
“对了，你把借我的钱还给我吧！”我记起了刚来时，借给孙总的钱，就冲着他亳不客气的说。
我说完后，大家就议论开了，都纷纷同意我的说法和提议。
“嗯，这样，我也跟老幺的想法一样。这么多人，再呆下去确实是个大问题。”大哥坐在中间，沉着脸，“孙经理，你今天把一切帐目结算了，我明天就带着他们走人。”
看来大哥也是铁了心的。
“我弟弟没有汇钱给我，我只是给他管管矿上的事。当初写合同你也是跟我弟弟写的。要工资你们去市里找他吧。”孙经理一脸漠然地说。
“好好，去市里找他，我知道他的家！”大哥愤怒的说。
我们把棉被、包裹、厨具等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装在了矿上平日拉货的汽车上。
侍大伙儿在敞开的大车厢里坐好后，矿上的老赵司机就发动了车子，向苍莽的平顶山下开去。
女的胆小，都坐在车厢靠前的地方，我是个慢性子，上去时只能坐在后头了。
大货车在崎岖的山路中颠簸着，清凉的山风在车厢里盘旋着。
我头发晕，心里很是恶心，胃里的食物在翻滚了五圈半后，凶猛地冲向嗓子眼儿，我赶紧张嘴里，吐在了路旁的岩石和柴草上。
如是几次，我软弱不堪。此时，何英从前面跨越过来，摇晃着来到我的跟前，坐在包裹上抱着我的头，我便伏在她的大腿上。
像个小孩子似的躺在她的温热的怀里，我感觉好了很多，继而睡着了。
睡梦中我被何英推醒了，睁开眼睛。见车子停在了市里的一条街道口上，大伙儿正在忙着往下拿东西。
即刻，所有的东西在街头堆起了一座小山。来往行人都纷纷驻足观看，有笑呵呵的，有轻蔑摇着头的……不一而足。
“大家肚子饿了吧，都到店里去吃个东西吧！”大哥朝大伙儿笑嘻嘻的说。
跟前就有一家小饭馆，大家都拥进里面，大都点的是一碗面条，只有三哥和他同铺的那个好友，要的是米饭和炒菜。
我胃口不好，看着他们吃东西，我就反胃。何英问吃什么，我就摇摇脑壳。
“吐光了，不吃东西还行？那样会得病的。”何英生气的说，“给你要碗鱼汤吧，补一补。”
片刻间，一碗热气腾腾的鲫鱼汤上来了，香喷喷的。而何英要的只是碗素面。
鲜鱼汤确实开胃，我在何英的强迫下，把这一大碗汤喝光了。
吃完饭后，大哥把大家召集在这堆包裹旁，叫我们不要乱跑，他带上三哥和几个年大点的男人，去老板家要工钱。
天幕降临，街上的灯光雪亮了，大哥一行才蔫蔫而归。
但他们没有在老板那儿拿到钱，说是叫明天去拿。
可是大伙儿身上都没钱，仅有的一点刚才都在面馆消费掉了。今晚不说住的，连晚饭也没得吃。
大伙儿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的站立着。
“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把大家带好。今晚我们不但要忍一忍饿，还要露宿这在条街头。”大哥十分愧疚的说，“明天拿回钱了，我一定请大家吃好东西！”
大哥话语刚落，挺着大肚子的大嫂，借着昏暗的街灯，找出包裹，扯出里西的一大块油布，铺在街头的一个空地上。
这时，大伙儿也行动开了，从蛇皮口袋里掏出毯子，在泥地上铺开来。
就这样，二十来个男女都挤到一块，躺在冰冷的泥土上，蒙着被子静静地躺着。
“起来，起来，妈的，哪儿来的一伙人，睡在大街上。”迷糊糊间，猛然听到有人大声呵斥声，继而有人翻身爬起。
几条雪亮的手电筒光柱，照着大伙儿，令人睁不开眼睛。
“我们是联房查夜的。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凉的天睡在大街上。还有几个女的，不怕生病吗？”四五个穿制服的男人，站在我们面前，其中有个年龄大点，带着点关切的语气说。
“我们是四川的，给一个开铁矿的老板干活。他的矿倒闭了，大半年都没给我们发工资。今天到他家去要，他说没有，让明天去拿。”大哥走到他们跟，陪着笑脸可怜兮兮的说，“我们身上没有钱，饭也没有吃，就能睡在这大街上了！”
“你就是这群人的头儿吧。”
“嗯。”
“身份证拿出我看看。”
大哥赶忙从衣兜里掏出驾驶证，从里面抽出身份证件给穿制服的。
穿制服的连同大哥手里驾照也拿了去。
“哟，还是一个开大货车的，怎么落到这般田地了？英雄落难吗？”一个年轻穿制服的带着嘲弄的口气说。
“你们要老老实实的躺在这儿，到处乱跑抓住了就关起来。”年龄大的那个穿制服的威严地说，“明天拿到了，就赶快离开，不然把你们全都关起来，遣送老家去。”
“是是是。”大哥不住的点头答应着。
等待几个穿制服的走远了，在凉风中的我们，又赶紧躺在地上，盖上被子。
露在被子外的眼睛，我盯着天空的那弯月亮，孤零零的悬挂着，发出暗淡而朦胧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