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午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往返路上又要占去不少时间,所以学生和依靠“挣工分”吃饭的人不得不抓紧时间。小阿姨放下碗筷,匆匆忙忙地上学去了。外公点燃一支叶子烟,忙着采石头去了。六舅舅也参加集体劳动去了。洗碗、喂兔子之类的家务活,又落到了外婆的头上。
下午,我跟外婆去屋后的坡地上,参加集体劳动(挖水渠)。外婆的肩膀上扛着一把大锄头,身后还背着一个大背篓。那个背篓是外婆专门为我准备的——每次跟她参加集体劳动,我总要在背篓里睡一会儿。
不多时,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陆陆续续地走来了:有的扛着铁锹,有的拿着铁镐,有的挑着箢篼……外婆把背篓放在土埂边,抡起锄头,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大家一面说说笑笑,一面干活:挖的挖,凿的凿,铲的铲,挑的挑,抬的抬……
外婆不允许我到他们中间去:一来呢,她害怕伤到我;二来呢,她担心我会妨碍大家劳动。因此,我只好独自走到一边去,采集一些黄荆条、牛筋草、黄鹌菜、狗尾巴草……然后,蜷缩在外婆的背篓里,安安静静地玩耍。我不时抬起头,望望半山腰那条熟悉的羊肠小道,期盼着小阿姨能够早点放学回来。
我在心里暗暗猜想着:小阿姨放学回来,一定会路过那条羊肠小道,到这儿来找我。可是,她什么时候放学呢?也许该放学了吧?或者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我一面玩,一面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在梦里,我看见小阿姨背着那个军绿色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向我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支火红的鲜花……我接过她手里的花朵,闻了闻,好香啊!
我问:“这么漂亮的花,是什么花?”
她答:“月季花。”
“小阿姨,我最喜欢月季花,它的美丽,它的香味,都是我最爱的。”
我闭上眼睛,贪婪地嗅着,嗅着。
当我醒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小阿姨就站在我面前!手里真的拿着一支鲜红的花朵——跟我梦中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
小阿姨打算带我去玩耍。
“给你的外婆说一声再走。待会儿,她找不到你会着急。”
我点点头,大声地喊道:
“外婆,外婆——我跟小阿姨玩去了。”
外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哎——知道了。”
我和小阿姨说说笑笑,一前一后相跟着,走在那条熟悉的羊肠小道上。一回到家,小阿姨就拿起那个军绿色的书包,摸出文具盒和书本,放在椅子上。
“丽文,我要做作业了。”她搬来一张小木凳,坐下来,翻开书,对我莞尔一笑,“要不要我讲故事给你听?”
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拍手叫道:
“要要要!小阿姨,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快讲吧!”
她用食指指着课本,逐字逐句地给我读了好几个故事:《小猫钓鱼》《乌鸦喝水》《小马过河》《卖火柴的小女孩》。突然,她停下来不讲了。我缠着她继续给我讲故事,她却说:“我还要写字,做数学题。待会儿,看情况而定。”
接着,她把作业本摊开,开始做作业。于是,我拿着她的《语文》书,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识字不多的我,可以根据书中有趣的图画,慢慢地展开想象。
傍晚时分,外婆收工回来,准备生火做饭。我合上手中的书,跑去帮她烧柴。小阿姨做完作业,走过来,和我并肩坐在灶下的长条凳上。
吃晚饭的时候,屋外飘来了美妙的歌声: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
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
……”
我探头一看,原来是大舅舅回来了。
外婆问大舅舅,为什么不回来吃中午饭?他回答,他跟朋友们喝酒、聊天、打扑克牌……
饭后,大舅舅和六舅舅各自回到卧室。外婆做完当天的家务活以后,就和外公一起敬菩萨。他们毕恭毕敬地烧香、点蜡、斟酒……小阿姨也像外公外婆那样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十分虔诚的样子。
他们都希望我加入,说我与佛教有缘。
外婆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说:
“信仰佛教好处多:能够避开灾祸,能够让人快乐、长寿……心诚则灵,有求必应。佛祖说,我们要以慈悲为怀。……只有心地善良,多做好事、善事的人,将来才可以修成正果。”
于是,我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双手合十祈祷,眼望着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心里却想着美味的食物。
“敬菩萨”是外公外婆每天的必修课。有时候,家庭全体成员都要来参加。我很喜欢一大家人欢聚在一起,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其乐融融。
我们敬过菩萨之后,外公回他的卧室去了。外婆、小阿姨和我在另一间卧室休息。外婆把我搂在怀里,继续给我们讲述妙趣横生的故事……
《童年在乡村》第一部《春》完结了,欢迎在爱文者看第二部《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