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昨日为李亘抵挡天雷,刘元宗身上的人皇之气已经损失殆尽,原先能扛二百斤麻袋的汉子,如今抱着阿恒走上一会儿都要气喘吁吁。春子看他气色像是大病了一场,索性直接拉了板车,让刘元宗和阿恒都坐上,他直接给拉到金店去。
刘元宗这个人爽快,不喜欢虚伪的推却,看他说的真诚,便也就抱着阿恒直接坐上去了。春子脚力好,一路拉着两个人还能小跑起来,只是路上又想起昨日还拉着蓝一,今日就香消玉陨,不免又偷偷的抹了几回眼泪。
正是无巧不成书。刚等他们到了那家金店,因为没见了老板的踪影,一打听伙计,却说是老板的夫人今日忽然腹痛,似乎要提前临盆,老板急着赶回家里去了。三人一听立即打听了位置,春子风风火火的又拉着板车赶过去了。
这店老板所居在禹城的春风里,房舍虽算不上有多少富贵气象,倒也有重门几进,看来颇有些资财。春子在门外打量着,便叹道:“若蓝姑娘当真能投生到这家倒也好了。世人常说无商不奸,可这个店老板难得为人很是厚道,因我去当铺当掉金环时,给的银子实在太少,便试着去金店打听能不能回收,问了几家虽然也收,价格并多不了什么,结果到了这家门面最大的铺子,谁知老板张口就给出了很不错的价格,后来因工匠们不收工钱,我又来赎回时,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谁都有手头为难的时候,便爽快的原价还给了我。”
刘元宗也道:“妹子本就是个良善之人,可上辈子着实苦了些,若能生在这样的人家,便能过上些好日子。”
这话让阿恒想起蓝一上辈子幼年便被父母卖掉,长大十六岁都没有被好好疼爱过,一时心头又起了许多难过,对刘宗元道:“这辈子不管她父母如何,有我在,就不会再让她重蹈童年的覆辙。”
刘宗元赶紧道:“那是那是,有我们两个哥哥在,怎么会让人欺负她?”
阿恒一斜眼:“你是哥哥,我不是。”
刘宗元又赶紧点头:“对对对,你并不是,你是相公,”说完又觉得好笑,“人家孩子还没出生,就给找好相公了,说出去吓死人家。”
春子听他们两个说的云山雾罩,呆呆的想了一阵子也没想明白,瞅着门里面有个七八岁小童儿倚在柱子上看天,便招手喊道:“那个小哥儿,可是吉祥金店老板的家?”
小童儿跑了过来:“是,你们找他何事?这会子我家夫人腹痛的厉害,叫了两个大夫都说怕是难产呢!我们老爷可没心思见客!”
一听难产,阿恒立刻急了,也顾不得再隐瞒身份:“去告诉你家老爷,我就是大夫,专治难产。”
小童儿一看这阿恒不过两三岁的样子,气道:“你这小孩子懂什么?就不要瞎参和了,你看我再着急也只能发呆,你也蹲一边发你也蹲一边发呆去吧!”
刘宗元上前道:“这位小哥儿,他是一着急说错了话,他的意思是他哥会医术,专治难产,我就是他哥。”
小童儿看着刘宗元穿的虽然寒酸,长得倒是挺俊,倒也不像坏人,便道:“你们等着吧,我去和老爷说一声。”
那小童儿跑进去一会儿便很快跑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快进去吧,我家老爷说夫人命都快保不住了,只要是大夫都得试试!”
“那好,赶紧带路吧!”三人跟着小童儿进了院子,倒是花木葱茏,亭台俨然,只是来不及打量,径直赶到那夫人所在的阁子外,小童儿自回去守着大门,几人却只听得里面一声声哭喊凄厉,像是痛的厉害,外面有几个丫头仆妇急的团团转,只是没看到男主人的影子,想是危急时刻也顾不得风俗,已经在妻子身边陪着了。
刘元宗并不会医术,又是女子卧房私隐之处,并不敢擅进。可看这人命关天之时,多拖延一时就多一分危险,阿恒顾不得许多,撒开小腿自己就掀开门帘往里面跑,外面的人拦也拦不住,只追着喊道:“哪里来的小孩子,这时候来捣什么乱?”
刘元宗赶紧上前拦着:“没事没事,你们老爷刚叫进去的。”大伙儿不明就里,虽有疑惑此时叫个孩子作甚,也便听之任之了。
阿恒径直跑到卧房,见有两个稳婆和一个大夫围在床榻前,看都似束手无策的样子,而那孕妇已经声嘶力竭,口中哭喊着:“轩郎,我怕是不行了,只是连累了孩子见不得世了。”
“娘子别胡说,刚又来了新大夫,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被叫做轩郎的人,大约就是金店老板了,看他此刻急痛于色,但眉宇之间却似个文人的样子,不像是一般的商人,想来是好沟通的。
这老板此时并没有注意到矮小的阿恒,阿恒自己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我就是大夫,速把银针给我。我能救她。”
老板听了声音一惊,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孩子,刚要说话,阿恒又道:“如果你想要妻女活命,速让其他人出去,稳婆门外候着,只留下银针即可。”
老板又吃了一惊,可看眼前这个孩子面貌虽童稚,可神情沉稳,目色深沉,似乎并非凡童,但这毕竟是爱人的性命,他只微一犹豫,阿恒又道:“我若不出手,你还有别的选择么?哪怕只多一丝希望,也总要抓住。”
老板只愣了一瞬,便立即站起身来,按着阿恒的吩咐做了。既然得了允许,阿恒便先上前查探了那女子的脉搏,发现已然虚弱无力,再用掌心于腹部轻轻按压,发现胎位异常逆转,再看孕妇身下羊水却已破裂,出血加剧,已有血崩之像。这便是几个大夫都不敢下药的原因。因为提前逆转胎位还有希望,此时却已经凶险无比,而一旦血崩,谁也救不回来了。
李亘前生以禹城故太守李亘前生以禹城故太守的身份,仅仅靠三年义诊就名垂大梁名医青史,此时纵然状况非常,他依旧丝毫不乱,只微锁清眉,手执银针,果断往孕妇隆起的腹部刺去。
老板惊的低呼一声,从来没听说过可以直接往孕妇肚子上下针的,可是看这个孩子手法老道,下针又快又稳,开始莫名的安心起来。
阿恒连刺数针之后,便见孕妇腹部有胎儿隆动之像。他观察了一时,又接连在腹部施了数次针后,又在孕妇手腕、头顶百汇穴处留针。再观察一时,便听着孕妇长长喘了一口气:“好像痛的轻了一些了。”
阿恒又用掌心按压她腹部,发现胎儿已然逆转回来,便也长舒了一口气,将留置的银针尽数取了下来:“好了,胎位已正,让稳婆进来准备接生。”
店老板大喜过望,立即将稳婆叫了进来,果然,孕妇已觉腹部疼痛又起,却不是刚才无头无尾的剧痛,而是腹部下坠和胎儿涌动的痛楚。
“员外,孩子已经露出头来了!放心吧,您可以去外面候着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板牵住阿恒的手,“恩人快随我去隔壁歇口气,再告诉我该如何感谢你!”
阿恒却只道:“不急,现在房外等着,等我见了孩子面貌,再议此事。”
众人在外面提着心又候了一时,便听得里面婴儿清脆的啼哭之声,紧接着稳婆跑出来报喜:“恭喜员外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老板欢喜不尽,赶紧牵着阿恒进去看孩子。刘元宗也好奇不已的要跟进去,却依旧被拦了下来,只能在外暗暗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