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声向身下望去,我这才看到了刚才把我绊倒的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东西不是别人,正是满身是伤的小艾警官。在仔细观察之前,我未曾想过这个活生生的人,现在身体竟然已经如此残缺不全。
不幸中的万幸是由于洞穴二层里的光线不充足,我是在后知后觉中发现了小艾警官那能给我以极大冲击力的缺失上半右脸。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身体机能已经先我一步刺激了泪腺,两条暖流从我脸颊滑落下来。
虽然和小艾警官的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其中出生入死的经历却占了大头,他舍身救我多次,可这次等到他命垂一线之时,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了。
小艾警官在察觉到我的目光之后,也开始张开嘴,艰难地通过言语给我传递些许的信息。
也就是刚才那空白的时间段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被那东西袭击了,你快走……,那东西,绝非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去揣测的东西。”
“已经无法回头了。”我看着小艾警官,摇了摇头,我知道,从我心底开始有一股隐隐约约存在的暗示,暗示我已经和这个洞中背后的真相紧紧相连,难以分割。
所以,这次,我不打算逃。
令我诧异的是,看到这样决绝的我,小艾警官居然只是强硬着挤出了几个让我过分熟悉的音节。
“米……米格巴……”
我依稀记得,小艾警官断断续续的语言其实并没有我现在写来的这般清晰,这句稍微算完整的话应该算是我在通过小艾警官咽气前最后的零碎单词自己脑补组成。
总之,我知道,小艾警官先我一步到了这里,并且被某种意义上属于活物的东西袭击了,随后一直撑到了我赶了上来。
为了告诉我,返回,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可是天生的好奇心,加上我面前那扇虚掩着的门背后的微弱光芒实在太过具有吸引力,而我现在也不想再去直面身后那面湖中的东西。
毕竟如果要原路返回,那游过那片湖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小艾警官最后的眼神锁定在了我身后的门,这更加让我确定,“那东西”就在门后。
还有我父亲的真相,一切的一切,都近在咫尺。
于是,我放下了逐渐冰冷的小艾警官后,毅然决然地朝那扇门挪去。
期间,我却有了意外的收获,那是一本看起来陈旧,沾满泥巴的小笔记,等我把他翻开后,上面记载的文字无疑成了最后推了我一把的力量源泉。
这本笔记前面的内容大多都是对一些琐碎祭祀事情的记录,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找来一些深藏在地底之下生物的器官和身体部位乃至他们的尸首进行焚烧。
笔记中最让我注意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里面对我父亲事情的记载,另一件则是对老人死因背后真相的阐释。
其一:
“那个酷爱登山的年轻人和我一样,也造访了那片离天域近在咫尺的地区。”
那是我的先祖们所生活的地方,也是夺走了我双眼的地方。那时,在茫茫大雪中迷路了的我就如被命运指引一样躲进了那洞穴里,并亲眼见到了那真神的模样。
当时还年幼的我几乎差点被冻死,幸亏里面的神祇出手,让我度过了那场剧烈的暴风雪,但与此同时,我把自己的双目献给了神明。
和我同病相怜的年轻人一样从那场暴风雪中活着回来,但让我惊讶的是,神明并没有从他身上剥落下什么贵重的器官,但他表现得一样怅然。
后来,他和我说,神明说要夺走他的挚爱来作为帮助他从暴风雪中存活下来的报酬。
那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这个男人在离开后还会造访这里,并且脸色凝重地告诉我,他的妻子难产就要死了,他想来乞求神明以自己的性命相抵。
我只好祝他好运,想象着他独自上山的背影,我情不自禁也跟了上去。
“晚了,一切都晚了。”
那天,我贴着墙壁的耳朵只听到这句出自那个男人嘴里的绝望语言,和他那几乎可以震碎漫山白雪的绝望惨叫。
后来,极度痛苦的他竟然一头朝那片湖的方向逐去,很清晰的击水声逐渐远去而减弱,我不确定那个男人有没有成功到达对岸,但我知道,他没再回来了。
后来,我对于山中神明的祭祀和崇拜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这个男人而停止,直到今天,我在把那片蜈蚣风干的尸体供奉上去后,似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然后,我感觉到有人在引导着我,走向那片湖心,走上什么东西上后,被他驮着到了湖对岸,也就是第一次,我听着周围细水流动声,我来到了整个洞中湿暖气流的源头,也就是一扇门后,那一瞬间,没有双眼的我依旧看见了……
米格巴……米格巴……米格咯咯咯咯……
……
后面凌乱的字让人辨识不清,但我多半可以察觉到留下他的人在经受了什么巨大精神刺激后,踏着凌乱的脚步走向这个圆形大洞纵身一跃,将自己的生命了结在了下面那根高耸的独角上。
这本小笔记好巧不巧,就落在了洞穴二楼中央镂空的圆形空洞边,毫无疑问,这多半是老人的东西,而等我顺着那圆形空洞朝下望去时,却意外发觉老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被染红的池水和那根凄冷的独角。
几乎是同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巨大咀嚼声音。
等我向后望去之后,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头颅,几乎要占满我刚才走上二楼的阶梯隧道,准确来说,那隧道的形状未免和那生物大小太过吻合,仿佛为它量身定做一般。
通过那个大洞,我同时能看见,他巨大的,长满了眼睛的身躯盘在我刚才走过的阶梯上,他的眼睛在我望向他的时候,同时正在注视着我。
而他那没有眼睛,空有一张大嘴的头此时正在咀嚼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在理智构造的系统几乎已经坍塌,我感觉自己已经置身牢笼如同困兽一般,只是边尖叫边朝那扇门后逃去,无论里面有什么。
米格巴……米格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