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陆绎听声辨位,闪电般一侧身,那飞镖紧贴大人胸前衣襟划过,只听“哧——”地一声脆响,飞镖打入墙壁中。
敛下心神,陆绎隐约见到不远处有两个人,皆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他张嘴欲呼喊“今夏”二字,可话到舌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今夏,你快醒醒……”
“阿照!”陆绎听出老熟人的声音,急忙跑过来凑近一看。
昏暗的光线,并非伸手不见五指。阿照毫无血色的脸映入大人眼底。他蹲身看向夫人,见她一身夜行衣,神色憔悴,气息很是虚弱。尤其是今夏唇角的血迹,更是惊得陆绎肝胆俱裂一般难受。
“今夏,你受伤了?”
今夏抬起眼帘,舔了舔嘴唇,声音嘶哑:“大人,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没有受伤,只因长时间水米未尽,浑身无力……”
“那你唇角为何会有血迹。”陆绎急得险些流下眼泪,伸出双臂横抱起夫人,“莫要骗我了,先离开此处再说。”
“血迹?”靠在夫君肩头的今夏倏地想起阿照,莫不是自己昏迷之际,阿照喂她几口血。那小瓷碗中的血!
陆绎抱着夫人,正欲往地窖口走去,瞥了眼靠在墙角的阿照,今夏突然开口:“大人,可否将阿照一起救走?”
“救他?”陆绎语气大变,与私他想救阿照,与公大人恨不得阿照灰飞烟灭。要知晓,府衙后院厢房里的阿舍,尽管侥幸吃了解药,至今还躺在榻上。
今夏见夫君迟疑,伸手攥紧陆绎胸前衣襟,祈求道:“大人,如果不是阿照,我,我此刻绝对不会在这地窖中,等你来救我;大人,求求你了,我不想咱们夫妇做忘恩负义之人。”
说着,今夏竟然喉头梗住,两行热泪从她眼眶中流出。
阿照身受重伤,早就奄奄一息。刚刚他用尽最后的内力打出那枚飞镖,如今油尽灯枯一般,死亡渐渐向他笼罩过来。
“好,我救他。”陆绎一向宠爱今夏,怎么舍得让她伤心?“但是,得先将你救出去。”
“谢谢大人。”今夏靠在陆绎肩头,慢慢失去了意识。
陆绎抱着今夏来到地窖口下,却看见有根绳子早已垂下来,心中一喜:谢霄这厮,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
陆绎用绳子捆住今夏腰,然后轻轻唤醒夫人:“今夏,你再坚持片刻,让谢霄用绳子拉你上去。地窖口太小了,只能容纳一个人。”
“谢圆圆也来了?”今夏唇角浮现微笑,一张灵动的脸庞犹如盛夏荷花,只是太过苍白。
片刻之后,今夏终于再次见到谢霄,不禁感激道:“谢圆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袁大虾,你太客气了。”谢霄解下她身上绳子,正欲扔一旁。
今夏靠在墙边,虚弱道:“你将绳子一端抛下去,还有个人需要救上来。”
“还有谁?”谢霄心中好奇,手上动作却很麻利。
绳子沿地窖口垂下之后,过了一会儿,阿照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呈现在谢霄面前。
“阿照?”谢霄粗鲁地将他放置地上,幸灾乐祸道,“照公子,原来您也有今天……”
武功高强的陆绎,施展轻功,如飞燕般从地窖口腾空而出,稳稳落在地上,打断了谢霄的话。
——
窗外一直传来争吵声。陆绎微微皱眉,对谢霄说道:“你背阿照,我背今夏,快些离开此地。”
说话间,大人已将地板恢复原貌。
谢霄瞅了眼躺在地上的阿照,心有不甘地撇撇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背起阿照往门口走去。
陆绎背着今夏,觉得夫人似乎又瘦了,暗自拿定主意:回府衙后,让杨岳多做些美食,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谢霄用脚尖挑开房门,跨过门槛,按照来时道路,往走廊尽头窗户奔去。陆绎夫妇紧跟其后。
没成想,四人在经过楼梯口之时,正巧碰见跑上来的小蝶姑娘——
“你,你们是何人?”小蝶神色慌张,正欲开口呼救。突然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沉,失去了意识。
陆绎看得真切,是追赶进来的岑福及时打晕了她。他厌恶地扫了眼小蝶,宛若看污秽之物般:“岑福,将这个女人带回府衙,押入大牢。”
“是。”想到夫人周雨,岑福心底颇为挂念,但他知晓,此刻必须以大局为重。
谢霄、陆绎在前面,岑福扛着小蝶紧跟其后,六人自偏僻窗户跃出,施展轻功,毫发无损地落地,然后消失在晨光中。
浓云散去,太阳高挂,将温暖送给满城镇的百姓。冰天雪地的塞外,连日来一直大雪纷纷,今日阳光不能融化积雪,可百姓们总算感受到丝丝温暖。
府衙后院厢房里,陆绎望着沉沉昏睡的今夏,眼睛都不眨,恍如一眨眼,夫人便能消失不见一般。
许久之后,大人坐在榻前凳子上,握住夫人左手,柔声唤道:“今夏,你醒醒,起来吃点东西,喝了药再睡。”
听见夫君说话声,今夏慢慢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眸子转来转去,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后,咧嘴笑了:“大人,我安全了,对吗?”
“对。”陆绎爽朗一笑,体贴地扶今夏坐好,又从八仙桌上取来食盒,边打开边说道,“这几道菜可是杨岳专门为你做得,快尝尝。
“谢谢大人。”今夏抬手要拿筷子,宠妻的陆绎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榻旁柜子上,手执竹筷,“夫人想吃什么,我来喂你。
“不用。”今夏羞红了脸,欲抢夺筷子。
“嗯,你忘记了,我是大人,你要听我的。”面如冠玉的陆绎,剑眉一扬,神情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望着夫君,今夏心头甜丝丝的,乖乖张口吃菜。
——
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在陆绎夫妇琴瑟和鸣、恩爱无比的时候,另一间厢房内,气氛却微妙到令人汗颜。
两张床榻,一张靠在东墙,阿舍半躺在上面,靠着厚厚的棉被,看神情身体已然恢复七八分。此刻,他正端着一大碗牛肉面,吃得津津有味儿。
西墙边的榻上是阿照,他双目紧闭,毫无意识。郎中刚刚已为他诊治过,身上伤口重新换药包扎,且开了补血的方子。厨房丫环煎好汤药后送来,岑福没好气地接过药碗,谢霄气呼呼地扶起阿照,两个粗鲁汉子打认识起,从未像此刻般,心有灵犀、同仇敌忾……
尽管汤药撒了许多,但阿照也喝进去不少。
谢霄双手抱胸,盯着阿照脸庞,不停地砸吧嘴:“他可是只货真价实的狼,咱们得小心点,可别让他咬一口。”
“咳咳,咳咳……”阿舍咳嗽声响起,说道,“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啊!这厮一枚毒镖差点要了小爷性命。如今,却跟本少爷住同一屋檐下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