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行星世界外层，时空壁垒附近，在每一道裂隙上方，都悬浮着一台形态怪异的机器。数量成千上万，下方是旋转的界门；那些必定就是裂隙生成器。
时间刻不容缓，我立即对就近的一台发动攻击。但在这个地方，空间和距离与常识中大不一样——在我飞近后，远看袖珍的机器，瞬间变得如同浮空要塞般庞大；
虽然早知道空间的不均匀性，但它的个头还是令我瞠目结舌；一眼望不到边际，如同一座倒悬在空中的金字塔。我试着发动能量冲击，命中后，只在塔身上溅起了一团小小的烟尘。
而这时，我看到在上方远处的空间穹顶上，培养仓的开启开始加速。天使一个接一个从中苏醒，向着时空壁垒涌来，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我扑到机器表面上，试着加大攻击强度，但仍收效甚微。不知是用何种材质铸成的，耗费了大量能量的冲击，在表层上连一道刮痕都未留下。这等大小和硬度，远不是人力所能破坏。而这样的超级机器，大概还有一万台。
我没有其他选择，将能量集中在拳头上，以最大的力度拼了命击打着机器的表层。一次又一次……重击声不绝于耳。直至双手失去知觉，魂能压力大幅下降，面前的巨兽依然纹丝不动。
我该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束手无策。也想不到任何扭转形势的方法和可能性。
无数执行者挥舞着双翼，从我身旁经过。下方，是静谧浩瀚，璀璨动人的蓝色星球，浪潮一般的死神大军正朝她奔涌而去。
我握紧伤痕累累的双拳，深深的绝望之感涌上心头；这不是一般的绝望，是在全力拼搏、耗尽勇气之后，看清了自身的极限，最彻底的无力和挫败感。
逐日的夸父，绑架死神的西西弗斯……在人类的史诗和神话中，英雄的故事往往也都在挑战神明或自然之力时迎来结局。如果必定面临一样的结果，人类的勇气，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我的眼前模糊了，不知是否因魂能耗费过度的缘故，出现了幻象；那是一棵大树，枝杈上结满了苹果。一只长着毛的手伸过去，握住了一只苹果。在枝杈另一端，一条盘踞其上的蛇蠢蠢欲动……
伊甸园，兽和人的边界，可能仅仅是一株普通的苹果树。但在我们无知的猿类祖先眼中，那是一座天堂。在人类下了树，回头看去之时，却再也找不到天堂的影子。
智慧，人类生存的倚仗，我们最大的自负与骄傲，难道其实是恶魔蛇给予人类的诅咒之果吗？我们当初离开了平静、幸福的无知之岛，难道就是为了在最终看清自身的命运后，饱受拷问和煎熬吗？……
我残破的拳头上，魂能泄露出来，逐渐凝固，成型；再次形成了那组如同集成电路一般的回路模型。
图形发出灼灼的亮光，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我并没有主动召唤它。
我禁不住伸出手去。在手指触碰到回路的一瞬间，耀眼的白光吞没了我的视野。
……
“你得出了错误的推论。智慧不是人类获取的东西，智慧就是人类本身。”
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我已经等待许久了。
“……如果真有枷锁，也应指躯体与寿命。那条蛇带给人类的，并非恩赐或诅咒，仅仅是一个选择；一把可以让我们找回自己的钥匙。”
我激动不已，“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抛弃这里的！快，告诉我怎么扭转这个局面，怎么解决掉这些该死的机器！”
“你已经比预料中做得更好了。不必着急，首先，要得到钥匙的另一块碎片……”
“我不明白，你为何不主动出手，要躲在暗处指点我。你究竟是神，还是人类？”我大声质问道。
他仿佛思考了一阵，才回答，“都是，也都不是。如果你所说的‘神’是指系统管理者的话，我的权限，的确来自某个已经消逝的伪神。在真神面前，伪神的权限皆是虚假的，只能依靠计谋取胜。况且，我早已经出面行动了——你就是我的行动。”
“真神……跟你下棋的那一位，就是真神吗？就是她，把下位世界的命运，像棋子一般拈来掷去吗！”我眼前浮现出了那个金发红眼，一脸嘲弄的洋装女子。
“可以这么说，她是系统管理者的化身。为了便于跟曾为人类的我对弈，祂将自己塑造成了类似的模样。”
“如果可以见面的话，我一定朝她脸上来一拳。”我忿忿地说。
“我建议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接下来，你就这个机会了。我会把‘视角’传送到某个地方。你要记住，除了拿到钥匙以外，不要做出不必要的举动。管理者已经对我的权限有所察觉了，如果在这里受到干涉，逻辑的合理性将受到冲击，次元代码的连接稳定也会受到影响……”
随着他的声音，我眼前的白光逐渐褪去。在下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来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地方——摆着棋盘的房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