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满门抄斩(下)
书名:亡命八荒 作者:杨铎 本章字数:3012字 发布时间:2021-01-16

         这大理寺的诏狱,成“门”字状,正门恰在门字的顶部中央。张承宇和姐姐跟在狱卒之后,边走边悄悄查看。走廊左边即一间间牢房,由通顶的铁栅栏将牢房与走廊隔开,右侧则是无窗的墙壁。他们走到头,左拐,再一直走到尽头,才来到关押父亲的牢房。

         张承宇和张德音看见牢房中的父亲,急忙跑过去,隔着铁栅栏低声叫道:“爹爹,孩儿来探望爹爹。”只见张伯诚一身肥大的白衣裤,手铐脚镣缚住四肢,正躺在床上。听见声音,在“哗啦哗啦”的镣铐声中慢慢坐起。看见是大女儿和二子,立刻两眼放光,步履蹒跚地挪到牢房门口。

         张承宇和姐姐分别各抓住他的一只手,虽然只有一周多的时间,他们都觉得父亲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张德音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转身去拿带来的篮子和一包衣物,顺手抹去泪水,她不想让爹爹看到而难过。

         张伯诚用苍老的声音问道:“家中可好?”

         张承宇和姐姐不停地点头道:“均好,均好。”

         张伯诚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又道:”吾年迈矣,复不能见用,汝等可尽心侍奉娘亲。”

         一狱卒从张德音手中接过篮子和包裹,打开查看了一下,便从牢门的小窗口递了进去。张伯诚接过来缓缓放在地上,顺势摸摸索索地在地上坐了下来。

         这时,另一狱卒催促道:“物件即已送至,便请就此返回。此事若被人撞见,吾等性命不保也。”

         张承宇和姐姐恋恋不舍,死死抓着父亲的双手,不肯就此离去。两个狱卒又来催促,二人无奈,只好对父亲说道:“爹爹保重,孩儿以后再来。”

         张伯诚扶着铁栏站起,顺着栅栏追踪过来,不想一个踉跄摔倒了。张承宇急忙转身回来,将手伸过栅栏去扶父亲。张伯诚抓住张承宇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时张承宇感到手中有个硬硬的物件从父亲的手中塞了过来。他盯住父亲的眼睛,见他满是期待的目光。只感到他在那物件上使劲按了一下,并低声说了句:“切记,寻你四位叔叔求助。”

         这时又传来了狱卒的催促声:“速去,速去!” 张承宇紧紧地攥着那物件,望着父亲,使劲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中躲在房间里,张承宇从怀里掏出那物件仔细端详。见那物件细长,三寸左右,一侧有齿,原来是一把钥匙,抓手一端似刻有一个图形。他仔细查看,心想:“此形为方形符号乎? 亦或为‘口’字乎?” 把玩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寻思道:“爹爹定有难言之隐,鉴于狱卒在侧,无法明示。此物可能与爹爹入狱有关,不知娘知晓否?”

         跟姐姐回来后,二人即去母亲处详报了探监经过,并提起此钥匙之事,且示于母亲观看。张夫人亦不知内情,但同感此物非同小可,遂再三叮嘱张承宇妥善保存。张承宇于是将那钥匙藏到贴身衣服的衣角处,天天带在身上。当真是人不离物,物不离身。

         不觉又过了数周。

         这一日,食时刚过,张承宇又来到冯莫菲家闲聊,两人正再论儒家,道家之优劣,辩论得激烈 之时,忽见冯钱匆匆闯了进来。

         他一见张承宇,一把拉过他的手,急匆匆道:“贤侄,大事不妙,宇文化及得密报,言宋国公私藏灭南梁所获金银,密谋造反。皇上震怒,下旨命满门抄斩。吾急速潜回,正拟速赴府上通报。”

          张承宇一听“满门抄斩”四字,大脑中“轰”的一声,他只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他喃喃道:“满……门……抄…斩?满……门…抄斩?”

          冯钱一把将他扶住,一只手拍打张承宇的头,叫女儿速速取些水来。冯莫菲亦大惊失色,一叠声地道:“岂会如此? 岂会如此?” 冯钱催促她快取水来。水来后,冯钱在张承宇脸上,头上拍了些水,张承宇这才清醒过来,只是还在不住地喃喃道:“岂……会……如此?”

         冯钱见他清醒过来,急道:“贤侄,羽林军已出宫直赴府上捉人,顷刻即到。汝切勿返宅,须速速逃离京城!”又急命女儿取一柄剑来,给他带上护身。

         张承宇此时头脑虽然已经清醒,可却是一片空白。他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方急切道:“娘亲,兄长,姊妹危矣!吾不可不救,吾当速回。”言未绝,便一把抓过剑,急速穿过院子中。到门口飞身上马,头也不回打马疾驰而去。

         冯钱追到院外,见他朝回家方向而去,知他定要回去救人,连连叫苦不迭。冯莫菲亦一同追出,直追出大门,见张承宇朝家的方向而去,她焦急地搓着手。回到院中,她在院中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她急切地问父亲:“爹爹,有何妙计,可以救他?”

         冯钱低头叹气,摇摇头道:“吾等已无能为力,只愿他自求多福矣。”

         张承宇策马飞奔,不一刻即望见自家宅院,可远远地还看见了大门口围满了羽林军。待接近宅院时,早听得院内刀剑相击之声不绝,喊杀声震天。他晓得定是哥哥、姐姐他们已与羽林军交起手来。 于是擎剑在手,大喊一声,杀入门前的羽林军中,欲入院救人。

        那些羽林军注意力均在院内,未提防院外。猝不及防之间,一下被砍翻了几个。待他们回过神来,发现张承宇只身一人,遂散开包围过来,将张承宇围在核心。张承宇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进院子。几番厮杀,渐觉体力不支。刚格开右边的一只长枪,左边的已经刺到,正中左臂,流血不止。他大叫一声,挥剑将那长枪荡开。这时右边的另一只枪又刺到,他眼看回剑不及,那枪已然快到腰间。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从空中劈下,竟将那枪头斩下。张承宇定睛一看,却是老陈!

          原来老陈刚好自外归来,远远看见大门口有羽林军围住什么人厮杀,心中大叫“不好!”待他近前,才看清原本是二少爷被围在其中,情况危急。他急忙出手,从背后出掌击翻一个羽林军,夺其剑,杀入阵中相助。

        他大叫道:“二少爷,随老仆来。” 老陈出剑奇快,“刷刷刷”数剑竟杀出一条路来,随即转身,用剑身在张承宇坐骑的臀部猛拍一下,大叫道:“二少爷,速去!”那马经这猛力一拍,四蹄跃起,长嘶一声,飞驰而去。张承宇抓缰绳不及,险些摔下马来。他只得紧紧贴伏在马背上,任凭那马带着自己疾速逃离。

        老陈奋起神威,一气杀了三个羽林军,其余众人均不敢上前。这时,一部将听到兵士禀报,急出院门查看。刚看到张承宇纵马离去,于是急忙一边指挥兵士上马去追,一边抓过一杆长枪来战老陈。

        老陈急欲阻挡那帮羽林军离开,无奈被那部将缠住,分身无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七八个羽林军骑马去追赶张承宇。

         两人斗了约一盏茶的工夫,不分胜负。此时院内的兵器撞击声,喊杀声渐渐消失了。一会儿,从院内涌出一大群人,为首者五十几岁,正是当朝右丞相 宇文化及。三位部将紧随其后,后面跟着一串被捆绑着的被俘之人,其中包括张夫人、她的两个小女儿、仆人和丫鬟等人,他们被夹在两队羽林军中间。

         宇文化及一见老陈在与那部将缠斗,厉声喝道:“违抗圣旨者,斩!”后面的三部将应声向前,围住老陈便攻。老陈力斗一将尚可,同时对付四将立刻险象环生。他先是腿中一剑,紧接着后腰又被刺中,很快便被乱剑斩杀了。

         宇文化及得知有人在逃,知其必是张承宇。早朝时,他把刚刚得到的有关宋国公蓄财谋反的密报上奏皇上,得圣旨后立即亲自带兵来张家抄家,就是担心消息泄露。这次他带了大批羽林军前来,就怕张家有人拒捕。

         果不其然,长子张维桢一听“抄斩”二字,立刻反抗。长女张德音并十几个家丁一起加入抗拒圣旨之列,自己的三个部将竟拿他们不下,迫得自己出手。 张维桢武功高强,宇文化及被迫使出了祖传的“葵花玄虚剑”中三十二式中的最后四式,这才杀了张维桢和张德音。 他麾下的羽林军也杀了那十几个抗旨的家丁,他自己也折损了近十个羽林军。后来检查时发现,宋国公的二子一早便出了门,尚未回来。

         他听说有几个羽林军已去追杀那个在逃之人,却并不放心。又急命两个部将——胡顽和蒋彪,再带一队羽林军前去追杀,并低声叮嘱道:“此乃张伯诚之二子,务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胡、蒋二部将得令,上马,带着一队羽林军,沿着张承宇逃走的方向急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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