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冷雨,直到清晨还细雨蒙蒙。
秦府,少郡天不亮就醒了,她在临凤厅前练了一会儿剑,便信步来到前厅。
丁时昌和鹿昭正练习对打,见了少郡,说道:“大人起的真早。”
少郡道:“你们不是更早吗。”
“我们起早是因为睡的早,可大人每天都是睡的晚,该多睡会儿的。”
少郡笑道:“我是习惯了,没这么多的觉,又没战事,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练功。”
鹿昭看着少郡手里的剑,说道:“大人的剑术越来越好了,每次顾君眉和大人比剑,都败给大人,看来她是输定了。”
“我也奇怪,她每次都有新的招数,让我好一阵费心琢磨,她反而教我怎样破解,直到我赢了她才满意,不知她搞什么鬼。”
“我知道是什么鬼。”丁时昌道:“她拜了萧小为师,一次只教三招,说只要赢了大人,师父就不教了,她怕赢,自会让你破她的招数。”
少郡恍然大悟,怪得君眉练的基本剑法那样熟悉,敢情是师承子玉的萧小教的,鬼在他那儿呢。
兰湮亲自来回,说梁丞相请她过府有要事商量,她匆匆回房换衣,当她再次回到前厅还未出府,正碰上进府的萧小。
萧小兴冲冲的把马交给门房,进府就找君眉,看见少郡过来,把怀揣的东西交给少郡:“大人,师父让我送喜宴的请帖来了,他说不能亲自来送,请您原谅。”
少郡默默看了下手里的大红请帖,转眼说道:“我看你比你师父还忙呢,是不是你也收徒了,怪不得你跑的这么勤,这鬼心眼儿还挺多的。”
萧小见被大人识破了,嘿嘿一笑:“我那也是一时的想法,这些招数还是师父专为君眉和大人想出来的,他说大人学会了,防身是没问题的。”
少郡的眉峰挑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身旁的兰湮,随口道:“你师父不是为婚事正忙吗,怎有功夫动这些脑子?”
萧小脸上的笑容没了,叹了口气。少郡还真没见他这样过,不禁问道:“怎么,你也学会叹气了,有什么难事吗?”
“不是我,是师父,从被朝廷赐婚后就没见他心情好过。昨天出去,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淋了一身雨,不到天亮就被咳醒了,真是可怜。”
少郡不禁一怔:“他干嘛淋成这样才回来,找大夫看过吗?”
“一早就看了,大夫说是受了风寒,需要静养。可哪里能静养了,刚才宫里来人传旨,说皇上赐了半副銮驾迎娶郡主,师父一急把刚喝下去的一碗药全咳吐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哪,这哪是娶媳妇,是要命来了。”
少郡担心,以子玉武将的经历,风餐露宿什么风雨没经过,若不是他因焦虑抑郁身体失调,怎会被这点雨撂倒。如治疗不当,不但延误婚期,再转成伤寒就有风险了。
她便对萧小道:“你先回去把大夫开的药方拿来,我再加几味药,免得你师父误了婚期。”
“大人又没把脉,怎知开什么药呢?”
“不用把脉,我以前给你师父看过病,知他的底子,你拿来就是。”
在梁攸的那间大书房里,少郡见恩师一脸愁容,手里拿的奏章上面只写了几个字,见少郡过来,立即说道:“已经过去四天了,再有五天就是平辽王的婚期,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挽回,还有吗?”
他在屋里来回转着,第一次在少郡面前如此失常。
少郡默默看着,知道恩师的焦虑所在,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为此事盘算,却一点主意也没有,少郡也无言以对。
梁攸看一眼少郡,终于埋怨道:“这个赫连子玉能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就不能在情义上理智点,明知是任人摆布,还闷着头的往里钻。他为前妻金殿拒婚的那股犟劲儿哪去了,如今倒糊涂了。”
任凭恩师埋怨,少郡还是一声不吭,她清楚子玉金殿拒婚那时就以为未婚妻子已经死了,这次他又怎忍心让救命恩人绝望而见死不救呢。
这一步,少郡也知道他迈出的艰难,那瞬间的选择是突然迸发的,即便后悔,以他的品性也不会回头。
梁攸见少郡不说话,知道他是护着自己的学生,不禁道:“我当初就是喜欢你这深沉稳重的性子,在外面喜怒不见于声色,不感情用事。可你这位弟子怎么都不像是你的学生,都是朝廷栋梁了,还如此被感情牵着走。”
少郡见恩师说了这么多,只得说道:“赫连子玉他是过于注重情义,在恩怨中不能自拔,这是他致命的弱点。作为朝中大臣这点是不足取,可作为一个立于天地的男人,他却是一位情义双全的君子,连我这个老师也佩服他,这次他的选择并不轻松,否则也不会因焦虑而病倒。”
“他生病了?”梁攸突然问道,一个念头涌上心来。
少郡点头道:“我听萧小说的,还让他把药方拿来,我给他加几味药,免得误了婚期。”
“误了不是更好嘛,你懂医,知不知道有什么药能使人常睡不起又不伤身的,只要他---”
“恩师,您,您不要再说了。”少郡突然制止道,她愕然的望着梁攸,眼前这位恩师的念头让她感到恐怖。
梁攸解释道: “你不用紧张,又不是害他,此计若行,事情还有转机,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少郡道: “那也不行,即便是有这种药,也有风险,何况我也不知会不会---”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梁攸叹气道:“我也不是狠毒心肠的人,可朝堂的争斗就是你死我活,这刘卞若是被发配流放终是祸患,朝中太后健在,皇帝又仁孝,谁知道会怎样,你可是带头扳倒刘卞的人,我不能不为你担心。”
少郡的手抓着书桌的一角,已经沁出汗来,她断然想道,子玉几次三番的维护自己,犹如自己的亲人,不管今后怎样,她都不会让他冒半点风险。你死我活,这种事怎会落在他们俩身上?
我霍少郡不信就斗不过他们,活的应该是我。
一个想法让她心里一亮:“恩师,我不会在少瑾身上打主意的,就是流放,也还有时间谋划,不会让刘卞活着再回京的。”
“你是说,半路截杀他?”
“对,”少郡心一横:“我也不想杀人,可这关系到朝廷大计,关系到许多大臣的安危,我们就不能手软了。只是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决不能打草惊蛇。”
梁攸点头:“这也是办法,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你的那些卫兵是皇上派来的,不能用他们。”
“恩师放心,我不会用身边人的,由我安排,机会一到就能出手。”
等少郡回府,萧小正等在府里,少郡看了他拿来的药方,斟酌一下,又加了一张辅助的药方,嘱咐萧小:“对你师父说,我给他加了疏肝镇静的药,让他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误不了大婚的。”
萧小应着,心里却想,大婚?要不是这大婚还不至于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