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的心中着急,他尤其担心容若的安危,不断地抽打黑马加速。他跟容若一起长大,感情十分好。那个安静可爱的小丫头,沈宁一直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
他心急如焚,庄烈勉强追上他,安慰道。
“不用担心,村子那边没事,我手下好歹留了百十个汉子。那些绵羊一般的厢兵,怎么可能是我手下兄弟的对手。”
沈宁的内心乱的很,脑子里面哪里有能想到庄烈说的百十个手下,竟然是泓骅一战后两千大周骑兵仅剩的一百多个壮士。有那一百多个壮士,别说几百个不如大周府兵精锐善战的河阳厢兵,就算被数千府兵包围,也一样能护的姑姑净秋和容若的安全。
众人纵马飞驰间,忽然有一支队伍迎面而来。林小松心急如焚,从胯下马匹另一边的得胜勾上取下马槊,扬起马槊就要把来人杀了。却看见那支迎面而来的队伍中最前面的那人,一身青色的衣裙随风飘舞,身材窈窕,正是他的义妹林净秋。
林净秋自小就是孤儿,与林小松结拜兄妹之后随着林小松的姓,林小松给她取名为净秋,但是江湖上都以她一身青色的衣服为名,加上她长的漂亮,称呼她为青衣仙女。
“大哥!”
林净秋远远地认出对面来人正是林小松,她本来紧锁的眉头松了下来,心里面的担忧散去,脸色也恢复了神色。因为担心义兄的安危,她之前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净秋,你没事就好。”
林小松勒住骏马笑道:“容若怎么样?”
林净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我怕前面不安全就把容若放在村里去了,有陆原的人照顾着,放心吧。”
林小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庄烈手下的那群骑兵,个个都是精锐悍勇之辈,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脸上带有伤疤。这支骑兵虽然人数才六七十人,但是带起来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千军万马。
这些士兵都是庄烈的亲信,当初庄烈伤愈之后离开草原,这些骑兵都选择跟着他一同离去。庄烈这些年就是带着支精锐骑兵,一直在茫茫草原上闯荡。
看见这些骑兵,沈宁肃然起敬。这些骑兵脸上留下的伤痕,都是那场大战留下的印记,这些都是无上光荣的标志,是一种非但不丑陋反而显得雄姿英发的标志。这些士兵,都是真正的勇士。这样的人,每一个都值得沈宁发自内心地尊重。
庄烈打马上前,眼神从麾下的骑兵身上扫过。这一刻,他身上那股战将的霸气和威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战况如何?”
庄烈问道。
骑兵们手横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领头的旅率昂首挺胸地说道:“回将军,斩敌人一百九十人,生擒五十人,黑狼军伤两人,无一人牺牲。”
黑狼军!
这是庄烈对于自己麾下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兵的名字。
黑狼军,从数倍敌军的围剿下成功存活下来的骑兵。听到这两个字,就能感受到这些骑兵身上那股浓烈的战意。大名鼎鼎的突厥狼骑在他们面前,只能夹着尾巴逃窜,也只有他们才当得起这个名字。
沈宁被这两个名字勾起了一股莫名的感情,心中激荡。或许别人对这两个字的反应还轻一些,但是沈宁是绝对无法平静。自幼就对那一战的大周骑兵们心怀敬仰,如今亲眼看见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庄烈点点头:“分成两队人殿后,其他人返回清仙山。”
黑狼军立刻分出来两队骑兵,一直到众人走出去数百米才跟上队伍。
不动如山,侵略如火,这才是名震天下的黑狼军。
众人到了村庄,庄烈摆了摆手,狼骑立刻分出人马四散开来,作为游弋的斥候,剩下的人在村庄出口戒备。
众人下马,步行进入村庄。
“阿爷!”
一声清脆悦耳的童音传来,随即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小姑娘从一个院子里冲了出来,粉雕玉琢,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一口。林小松一把将女孩抱起来,举着转了几个圈,用自己的大胡子在小姑娘娇嫩的脸蛋上蹭了蹭。
“容若,想阿爷了没。”
容若那一对杏仁一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她认真地点点头。
“想阿爷,很想很想。还想宁哥哥,也是很想很想。”
林小松哈哈大笑,将容若放了下来说道:“你宁哥哥也来看你了。”
容若听到后,大眼睛挣得更加明亮,四处在寻常沈宁的影子。正找着,忽然看到那个干净漂亮的少年从那匹熟悉的黑马上跳下来,夕阳下,那个少年正对着自己招手,脸上是熟悉的微笑。
容若开心地喊了一声宁哥哥,迎着沈宁跑了过去。
沈宁笑着,等容若跑到自己的面前,摸着她的脑袋道:“容若妹妹。”
容若比沈宁小了三岁,才七岁多的小孩子,低下头害羞,但是很认真地道:“宁哥哥,怎么才来看我。我求了姑姑好几次了,让姑姑带我回去看阿爷,看宁哥哥。姑姑都不答应我,我只能晚上一个人偷偷哭。”
说着说着,容若的抬起头,泪水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林净秋拉着容若的手,掏出手帕给容若擦干泪水。
“看看你这个爱哭包的样子,一见到你阿爷和你宁哥哥就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姑平日里怎么欺负你这个小妮子呢。”
容若抽泣着说道:“姑姑对容若很好,就跟阿爷和宁哥哥对我一样好。”
“那就别哭了,哭成一个小花脸就不好看了,不好看怎么做新娘子。”
林净秋笑着说道。
容若想了想认真地说道:“那容若不能哭了,容若还要做宁哥哥的新娘子的。”
沈宁每次听见都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有些手足无措。
林净秋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敢不乐意?信不信我现在把你阉了扔到大业城去当太监。”
沈宁心中叹道:“自己跟容若都是林小松捡来养的孩子,自幼一起长大。对容若都是对妹妹的感情,加上她还太小了,才七岁。也就只有那个不着调的姑姑才天天怂恿她当新娘子。”
但是沈宁不会表现出什么,在姑姑面前,他只会跟听话的小鸡仔一般,连连点头,拍着胸脯大声答应。
老村长全竹让人搀扶着走出院子笑道:“你们还不快点进屋说话,怎么都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沈宁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能一口气喝掉二斤米酒而且中间不打嗝的好汉,他实在没想到全竹已经老成这个样子。都已经被人搀扶着还能颤颤巍巍成这个样子,感觉一斤的棉花砸过去就能砸他一个四脚朝天。
还喝二斤酒?那瘪瘪的肚子是怎么装得下,再说了,那笑起来如同一朵盛开的大菊花一般的老脸,战斗力真的这么强?
全老汉让村民带着关宁骑的人去包扎伤口,领着林小松等人进了院子。
主动承担煮茶工作的林净秋在沈宁面前展示了与众不同的样子。
沈宁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姑姑如此温婉可人的一面。她端庄秀美,沏茶的手法娴熟轻柔,就算不去喝茶,仅仅是看着如玉般的美人煮茶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煮酒沏茶,净秋才是真正符合了她的气质,让人心神宁静。
“陆原,你怎么会过来的?”
林小松好奇地询问道。
庄烈看着林净秋煮茶,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像是入了迷一般,过了一会才醒悟过来说道:“我正是为了邬人的事情才回来的,你知道,我前些日子一直在邬人的部落中。”
林小松问道:“那你可知道,邬人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一般,这么频繁的来长城内打草谷。一直以来,邬人都是最温和的草原民族,汉人的行商即时带了大量的货物独自抵达他们的部落,他们从没起过贪念杀人夺财。你正巧在邬人部落,应该知道他们那边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沈宁也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庄烈叹道:“邬人那边哪里有什么事情,他们根本就没有派人南下进入长城过。邬人的大合罕帖会西林也很惶恐,不知道是哪路人马冒充邬人作恶。他惧怕大周对其部落发兵,我南下之前他找过我,求我帮忙查清是谁陷害他们部落。”
“邬人虽然善变奸诈,但是胆子极小,他们不是温和,只是不敢贸然跟大周作对,他们邬人五个部落都凑不齐三万的骑兵,敢跟大周叫板?这件事,恐怕还真的是另有隐情。”
沈宁疑惑道:“邬人善变奸诈,莫不是那个帖会西林哄骗你。”
“邬人五部的所有合罕都已经在商讨对策,如果再找不到是谁陷害了部落,他们决定往北到衡水去抢娄人的牧场了。”
林小松听到这,皱着眉头道:“看来,是要去河阳县城走一趟了。”
不管邬人是否真的南下打草谷,河阳厢兵竟然敢假冒草原人杀中原的百姓,这件事,河阳郡守裴未还是过分了些!
河阳郡治,河阳县往东就是燕郡,燕郡毗邻辽水,辽水再往东就是霍叶人的疆域。大周开皇五年的时候,太祖皇帝刘权下旨,将河阳,燕都,这两个郡都降级为县,归于幽州管辖。
到了兴业三年的额时候,兴业帝刘武又重新把这两地改成郡,皇子父子俩喜欢折腾,是降为县或者升级郡也罢,对当地没什么改变的地方。
河阳县城算是一座半军事化的城池,因为紧邻边塞,河阳的厢兵等同于边军,所以武器装备和人数都比一般的厢兵要强大不少。河阳有厢兵四千,除了要承担守城的责任还要巡视长城。
领兵的是河阳郡守贾钟,字辽源。
贾钟领兵还是很有一手的,据说还是大周南下灭楚的时候,他就是齐国公刘肃的一名亲兵队正,虽然齐国公刘肃在大业二年的时候就病死了,但是他的影响力仍然是巨大的,
刘肃的儿子刘承礼为礼部尚书,深得刘权的儿子兴业皇帝刘武的喜爱。所以河阳郡守裴未对贾钟很尊敬,虽然他的职位比贾钟要高。
河阳县城门,有不少行商来来往往的进出。各地的行商都选择从河阳出关,去到邬人的部落交易。辽东的参客也有不少到河阳来买卖药材的,所以这河阳县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特别是刘武以天可汗的名义宣布一切进入大周的客人一律饭食免费之后,河阳县城里面的外族人倒是比汉人还要嚣张跋扈。
也不知道,这个荒唐的命令导致了多少酒楼客栈关门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