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领域反思自身的一个方法是回顾自己的历史,然而很难获得关于学术领域的客观历史。因为如果历史学家本人是这个学术领域的实践者,他自己就带有偏见,很容易偏袒学术领域中某一个或某一些分支;如果他不属于那个学术领域中的实践者,他不可能,拥有辨别学术领域发展中有意义和无意义的事件的能力。”
这是怀特在阐述自己观点的过程中提到的一段话,这段论述极富哲学的思辨意味,同样的思辨话语,文中还有许多。如“当我们同时看不见一个茶几的正反两面时,我们看到茶几的一面,就可以肯定他有两面。因为'一面'的概念,起码包含了'另一面' ”。
怀特并不承认自己是新历史主义学者,但却被学术界普遍看作是新历史主义的重要理论家和辩护人。确实,他的许多著作反映了新历史主义的重要观点。如在专攻19世纪欧洲思想史的背景下,他提出了著名的“元历史”理论,这是与分析批判的历史哲学相区别的思辨的历史哲学。他试图为历史进程的整体提供一种意义,并展示一种发展的方向。
先简单地说一说新历史主义。新历史主义的文学批评实践,跨越了历史学、人类学、艺术学、政治学、文学、经济学等各学科的界限,同时也借用了“流通、协谈、交换”等其他学术领域的术语,并有意识地解构经济与非经济的二分法。
在新历史主义者的眼中,文学艺术并不是一个脱离经济环境的自治领域,它同样在最大限度地谋求物质或象征的利润。新历史主义试图在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之间,找出社会流通的踪迹是如何被涂抹掉的。自然,在新历史主义者看来,批评者与文本之间的关系不是冷冰冰的“医生与病人”的关系,批评者不应该以从事科学的方式来解剖文本,而应该与文本保持一种相互影响的同谋关系。
怀特认为,必须将对历史的理解看作是一种语言结构,通过这种语言结构才能把握历史的真实价值。由此,怀特强调,历史的深层结构是失“诗性的”,是充满了虚构想象加工的。
怀特还进一步区分了历史话语的三种解释策略,即形式论证、情节叙事、意识形态意义,在每一种解释策略中,历史学家都可以选择四种相对应的可能的表达方式。
与形式论证解释相对应的,是形式主义、有机主义、机械论和语境论的表达方式。
与情节叙事解释相对应的,是传奇原型、戏剧原型、悲剧原型和反讽原型的表达方式。
与意识形态意义解释相对应的,是无政府主义、保守主义、激进主义和自由主义的表达方式。
换句话说,如此一来,历史学家就变得像诗人一样去预想未来历史的展开和范畴,并与他用来解释真实历史事件的理论相吻合了。
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里,历史叙述已发生的事,诗则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历史叙述不合乎必然律,诗的叙述和乎必然律。亚里士多德说,诗比历史更高,他没有看到历史揭示事物发展规律的特点。而在怀特这里,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怀特,或者说新历史主义者,他们在思考历史范畴的时候,多了诗人一样的目光,这是另一个方向的选择。
自然,怀特将历史诗意化的研究,便受到了文艺理论家和历史学家的双重批评。不过,他坚持认为,解决文本与历史的关系,是新历史主义研究的关键,因为历史事件不是“真实”,“真实”只能出现在追求真实的话语阐述和观念构造之中,因此,必须打通学科的界限,使文学文本与历史文本在“元历史”的理论框架中回归叙事。正如怀特论著中极具思辨意味的语言一样,对于怀特的文艺理论,我们应辩证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