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此时刘元宗一发问,黑无常还来不及捂住他的嘴,他已经脱口而出:“这辈子她和你有缘分……”
刚说了半句,黑无常赶紧的喝止住了他:“别乱说,天机不可泄露你是不懂吗?”
谁知道刘元宗听了这句已是抓心挠肝,赶着追问:“什么?和我有缘分,到底是个什么缘分?您既然都说了一半了,索性都说完,是要憋死人怎么的?”
黑无常却只是拼命摇头:“说一半自己猜吧,也差不多应该能猜到,我们就不多说了。”
阿恒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向着刘元宗道:“怎么着,宗元弟,你不是说和姑姑结了兄妹,就只拿她当妹子么?难道你心里还藏着什么别的想法?”
刘元宗底气不足,小声嘟囔道:“这辈子我不和你争,下辈子也不行么?”
“不行!下下辈子也不行!生生世世你都不用想!”阿恒盯住他一字一句道,“我早说过命都可以给你,唯姑姑不能让!况且她三生三世为我而死,我定要生生世世的寻她回报深情,你最好不要参和进来,伤了我们兄弟的情分。”
刘元宗赶紧澄清:“没有没有,不会不会,我知道妹子对你情深,我这不就是随便问问吗?问清楚了咱才好行事不是?”
白无常一看他们两兄弟要争抢女人,一时看热闹看的开心,又脱口说道:“这位未来的人皇啊,你就是问清楚了也不好行事,这辈子她得是你的贵妃,你舍得让出去吗?”
黑无常拍着大腿叹道:“白弟,你这是做什么?和他说这么多!这下完了,说不定那姑娘的命数又得乱了!”
可刘元宗一听贵妃这个词,立即喜形于色,眼睛瞪的溜圆:“当真是我的贵妃?”
阿恒一巴掌拍到他的身上,愤愤道:“贵妃又如何,还不是个妾,你好意思让我姑姑给你做妾?倒不做个正宫皇后?”
白无常又道:“正宫皇后另有其人……她是……”
刘元宗又把耳朵竖了起来,可惜白无常又是只说了一半,便被黑无常拿了一条白布把嘴巴包的死死的,还在后脑勺系了个死扣:“白弟,你可别再说了,再说命数乱的咱哥俩也挽救不回来了!”
阿恒对刘元宗的皇后是谁并不感兴趣,追着黑无常问:“我姑姑投生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我以未来神君的名义保证,只是看看。”
黑无常嗤道:“神君保证了多少回了,也不管用,算了,我索性告诉你实情吧,原以为一道天雷早已将她痴念斩断,可我们来时听说,判官要将她投到京都,可她却问了一句,能不能投生到禹城,她上辈子要在禹城开一间义诊还没有实现……”
这“义诊”两个字一出,阿恒心头如遭刀刃凌迟,顿时疼的五脏六腑都翻涌了起来,他的姑姑,那个叫蓝一的痴情姑娘,在未曾见到他时,便要守着神君的画像过这一生。她对他的痴念何其深沉,哪怕失去了前生的记忆,依旧不绝于心。可两人两情相悦才得几日,甜蜜美好只是浅浅尝过,便要就此死别。纵然今生再见,她可还是她?就如那个记忆里早已经模糊的小琪,模样并不是蓝一,那么他的蓝卿,终究是永久的离他而去,再无处找寻,无处相亲了。
思及此,阿恒才真切的知道,他的姑姑真的死了。
他心头一阵痛彻,喉头一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红的血来,低声叫了一声:“姑姑!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么?”便踉跄而倒,几乎昏死过去。
那血染红了他雪团子一样的半边脸,染红了他蓝色的衣襟,刺目而悲凉。
刘元宗一把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顾不得去帮他擦拭脸上的血色,只紧紧的拥紧了他,嘶哑着安慰道:“大哥你别伤心,我和你开玩笑的,我不和你抢人,这辈子她是我妹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妹子!我如果当真能做了皇帝,我就封她做公主,让她住在皇宫里,这样基本的命格也差不多!我们问清她在哪里,我立刻陪你去看她,去找她,你还能再见到她的!”
“阿弟!谢谢你阿弟!”阿恒伏在他胸膛上放声大哭,“可是再投胎的她模样都要变了,她也不会记得我了,纵然我们再找到她,她也不是姑姑了!我再也见不到姑姑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的泪水和着鲜血,染红了刘元宗的衣襟,这个身上血肉被打烂了也硬是不吭一声的人,想起初见时那个丝毫不嫌弃他一身臭气,用心为他疗伤的姑娘,那个常日甜甜的叫他一声阿兄,也曾温暖又体贴照顾他的姑娘,亦然悲从中来,叫了一声:“我那苦命的妹子啊,”也放声大哭起来。
黑白无常整日在幽冥当差,见多了生死别离,心肠本是铁石一般,此刻却也忍不住鼻子酸涩,红了眼睛。
白无常抹了一把眼睛,在捂着嘴巴白布下小声嘟囔道:“黑哥,神君此时悲伤一时没想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告诉他法门吧!”
阿恒和刘元宗正在悲哭之中,并没有听见这几句不清晰的话,可一直靠着翠鸟休整的宋濂却清晰的听到了,立时便撑着鸟背站了起来,先抬手触额做礼:“两位使者既然有法门,不妨告诉恒之,怜他一片痴心,小神在此先行谢过,他日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别别别,您是上神,可不要对我们小地仙行礼,折煞了,”黑白无常赶紧躬身,“实际上神君看他自己也应该知道,若能保持容颜不变,便是要保持住前世记忆即可。”
“保持住前世记忆?!”这句话阿恒和刘元宗终于都听到了,立即止了哭声,“怎么保持住?”
黑无常神秘一笑:“神君自己想吧,我们再多说可就真的要惹祸上身了。
“自己想?”阿恒绞尽脑汁,却似没有头绪,再把自己保持住记忆的过程捋了一遍,忽然想起忘机丸来,他如今倒还有那么一颗。
“不对,忘机丸是让人失去记忆的,吃了也没有用啊!”阿恒自言自语着,“难道让姑姑也投个犬胎不成?”
“我已经说了,机缘就在神君降生时手里的那颗忘机丸身上,神君往日也够义气,没有攀扯我们兄弟,所以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兄弟只是被府君拘了些日子,作为回报,便再提醒神君一句,世间万物物极必反,道穷则变!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颗药丸身上!言尽于此,水神尊上、还有神君、未来人皇保重,小仙告辞了!”
一阵阴风浓雾起过又散去,黑白无常没了影踪,阿恒望着虚空,回想着他们那句“世间万物物极必反,道穷则变!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颗药丸身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