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觉得自从张青回来后,她时时刻刻都在为他操心,为他的工作操心;为他的言行担忧;为他的身体着急。而他对这一切,不但不领情,还很抵触,跟刚结婚那几年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特别是这一年多来,张青有很多反常举动:越来越频繁的夜不归宿,不回家吃饭更是成了常态。偶尔,吃饭时间回家一次也说不饿,或者是象征性的吃几口就走。
颜云问他:“你现在天天这么忙,挣了多少钱了?”
“挣什么钱,拉不到人,谁给我钱?”张青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每当颜云问起他钱的事,他总是这样应付一句,然后起身就走。颜云觉得,事情好像没有张青说得那么简单。但是,她不愿意,也不敢往别的方面去想,她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颜云娘家二侄子五一要结婚。嫂子打电话说,让颜云和张青提前一天回去玩玩。
”咱们再去取点钱吧!“颜云对张青说。
“你给他多少钱啊?”张青问。
“到家先跟二嫂子商量商量吧!她给多少,我也给多少还不行吗?”颜云说。
“那一千块钱够了。”
“多拿点吧!我不是还想去买件衣服嘛!好几年没买衣服了。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结婚亲戚多穿的不好了让人家笑话,我想去买件新羽绒服穿。”在颜云的一再坚持下,张青极不情愿地找了家农行,取了六百块钱。
来到百货大楼,颜云兴冲冲地下车就往楼上走。等她到商场进口时,回头一看,见张青还在车上坐着,她这才想起来,钱都在车上的包里了。
”你把我的钱包拿过来呀!“她招呼了张青一声。
等了一会见张青还没动,她只好自己回去拿。来到车前看见张青在闭目养神。
颜云说:“你去帮我看看啊!参谋参谋穿啥颜色好看。”说着话,颜云就在背包里找钱包,明明放在背包最外边一层里了,咋没有了?颜云着急地边到处翻着,边嘀咕。
“在这里。”张青把钱包举到她面前说:“在你包里掉出来了。”
“掉出来了?”颜云疑惑地拿过钱包打开一看,里面的钱和卡都没有了。她当时就急了,大声问张青:“钱哪?你啥意思?把钱都拿走你想干啥?”
“都给你,都给你,快买去吧!”张青把钱扔给了她。
“不买了,走吧!”颜云说完,赌气坐进了车里,当时眼泪就掉了下来。张青也不说话打着火开车就走。
现在农村人民的生活好了,婚礼也办的相当讲究,高大的气囊喜门,早已在大哥的大门口支撑起来,礼炮一字摆开,彩旗飘扬,大喇叭里播放着喜庆的歌曲。
新房里彩带、气球拉满了一面墙,房门上还用气球粘了一个心字,从门口到屋里到处是喜庆的气氛,处处是嬉笑的脸庞。全家人都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迎接来宾。颜云只好把心事掩藏起来,和家人一起拍照留影,张青远远地躲在大门口,看雇来的喇叭手吹喇叭。
侄子喊他过来照相,他才极不情愿地走过来。四世同堂一家人凑齐了十好几口人,颜云的父母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摄影师忙着给大家安排位置。还没等大家摆好姿势,张青的电话又响了,他二话不说,就匆匆跑出去接电话了。这边全家人都等着他拍照,可他竟然对着电话说个没完了。
颜云心里有气,可是,这种场合也不便发作,只好装作不在意地说:“咱们照咱们的,不管他。”
婚礼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新娘子终于踏着红地毯走进了颜家的大门。司仪俏皮的致辞把现场的人,逗得嘴都笑歪了。气氛热闹、喜庆。仪式结束后,全体去饭店吃饭。
吃完饭,颜云和张青也没再回嫂子家,在饭店出来就直接回拐上了回仙河镇的路。坐在车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张青开着车走着走着眼睛就慢慢地闭上了。
颜云在副驾驶上看得清清楚楚,就说:“困了,你就停下车睡会再走吧!反正咱也不着急,早一会到家,晚一会到家都没关系。”
“你叨叨啥?我开车还是你开车?”张青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
“我看见你困得眼睛都闭上了,让你停下来睡一会再走还是错啊?”颜云因为窝了一肚子火,语气也不大好听。
“我啥时候困了?我困我不知道吗?”张青像是吃了枪药,说出的话火药味更浓。
“我明明看见你眼睛都闭上了,还说不困。”
“我有数,不用你管,你没看见我开得慢了吗?”张青争辩道。
颜云见他不讲理,干生气没有办法,她觉得张青真的变了,她说什么话,张青都当耳边风,不管对与错,张青总是和她对着来,好像颜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害他。
没走出多远,张青的眼睛又开始睁不开了。颜云在副驾驶上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使劲挑着眉毛想把眼睛瞪大,可是,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是又合在了一起。
颜云看着张青的样子心里着急,就想吓他一下,让他清醒清醒。所以,她突然猛地打了他的腿一下。谁知道张青竟然快速打了回来,大拳头狠狠地打在了颜云的大腿上,嘴里还骂着:“你有病啊?”
颜云觉得一阵钻心地疼。
“你咋还下狠手啊?我不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你,让你清醒清醒嘛,又没使劲打你。”颜云委屈地说。
“我咋不清醒了?就你事多,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张青并不领情。
颜云窝着一肚子火,可是,张青现在开着车,她不敢和他争吵,为了安全她只能忍着。
等他们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张青说有人要用车,就让颜云在大门口下了车,他掉转车头快速离去。颜云望着渐渐消失的蓝色奔奔,叹了口气。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她们租住的大院。
这个院子以前是生产安全网的,后来老板觉得仙河镇这边不好招工,而且费用也高,就把厂子撤回老家去了。闲置的房子现在全部租了出去,房租比较便宜。
房子小是小了点,但是,颜云觉得女儿在济南上学,一年也就两次假期回来住几天。平时就自己和张青住,两个人能有个吃饭睡觉的窝就行了,没必要花大钱去租好房子。为了方便,她们还在门口,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小厨房。
她一个人回到家,先熬了一点稀饭,就打电话问张青大约几点能回来,提前说一声她好炒菜。
“忙着,不回去吃了。”张青简单地回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回家这一天把颜云折腾得很累,既然张青又说不回来吃了,她也就懒得再去炒菜。自己就着咸菜条喝了点稀饭,就准备上床睡觉。等她脱下裤子才看到,大腿上被张青打的地方已经发青了。
张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她了,就在前几天,张青夜里两点多钟才回家,颜云生气就没给他开门。她本以为张青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她也就给他开门了,本来也没想真的不让他回家。
谁知道,张青竟然一脚踹开了门,进到屋里,揪着她的头发,拖起来咣咣就是两拳。一顿拳脚把颜云打蒙了。等她反应过来后,所有的委屈和怨恨瞬间爆发出来,她疯狂的和张青厮打着,直到精疲力竭,她坐在地上无声的抽泣着,张青却没事人一样上床呼呼大睡。
想起这些,颜云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快一点了。她拨通了张青的电话。几声嘀嘀地提示音响过以后,一个甜美的女声提示: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又等了十多分钟颜云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不会出啥事吧?别再遇到坏人。”颜云不放心了。她接连打了五六遍,都是无人接听。
此时的颜云已经感觉不到累了,她焦虑地瞪大眼睛盯着手机,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希望能看到张青的回电,或者是听到敲门声。颜云觉得时间是那么慢,一个小时像是一年一样漫长。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张青回来了。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都把人急死了。”颜云边开门边埋怨。此时,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心中满是张青平安回来的喜悦。
“你有病啊!不睡觉一个劲地打什么电话。”张青答非所问,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不是担心你嘛!打了这么多电话,你咋一个也没接啊?”
“担什么心?我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就是整天不盼我好。”
“我咋不盼你好了?你挣了钱,过得好了,我不也好吗?好像我和你不是一家人一样。你就不能争争气,好好地活出个样来,也给我的脸上增增光吗?”颜云说。
“好了,好了,别说了,整天唠唠叨叨的就是这一套,让你烦死了。”张青说完爬到床上,再也不理颜云。没三分钟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震天的呼噜声,搅得颜云心烦意乱,她没好气地推了张青一把,就见张青翻了个身,咂吧咂吧嘴说:“宝贝,我十点钟给你打电话啊!”
“宝贝”这个称呼,是自从张青回来后,颜云第一次听到从嘴里说出来。她心里顿时升起万种柔情,又轻轻地推了张青一把,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抚摸着,说:“打啥电话?”
张青转过头,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了看她:“你不睡觉又想找啥事?睡觉,睡觉!”张青不耐烦地说。说完,转过头去又沉沉睡去。颜云碰了一鼻子灰很是恼火,她觉得自尊心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张青刚才说的打电话是另有他人。
张青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到家就跟颜云念叨:“出租车越来越不好跑了,拉不着人,不挣钱。”颜云信以为真,就劝他说:“没人就回家歇歇,也别光在外边盯着了,白天晚上的在外边守着,太累了。”
“没人也得盯着,在家等着拉谁去。”张青反驳说。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光在外面靠着也挣不到钱,还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不是更不划算吗?”颜云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又来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一说话就咒我,我看你是没安好心。”张青急赤白脸地说。
“你咋听不懂好赖话呢?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让你回来多歇歇,还成错了?”颜云也急了。
“还我不懂好赖话,你懂啊?你天天叫我回家、回家,回家干啥?跟你吵架吗?看见你就烦。”张青说完站起身,又摔门走了。颜云被晾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他好,怎么就成没安好心了呢?
颜云下了夜班,一般都是顺便在商贸城买点菜回家,时间长了和商贸城的人就熟悉了。都知道她是物业张青的老婆。这一天,她照例来买菜,卖菜的张嫂子老远就招呼她:“来呀!来呀!我跟你说点事。”
“嫂子,今天卖得挺好的吧?”颜云笑着走过去,打着招呼。
“还行啊!反正天天就是这些人,刚下夜班啊?”张嫂子很瘦,白白净净的,人很和气。
她凑近颜云说:“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不上那个班不行啊?整天上夜班,不怕你家张青让别人拐跑了?”
“他一个半截老头子,没钱没势的谁稀罕啊!再说我能干啥去?都这岁数了,不好找工作,在那里凑合着干吧!”颜云以为她是开玩笑,就笑着说道。
“也是啊!”卖菜的嫂子听完,也就没再说什么。
颜云回到家,炒好了菜,就给张青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了,让他回来吃饭。
“我在东营了,回不去,你自己吃吧!”张青说。
颜云上了一夜的班又困又累,好歹吃了一口饭就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地听见手机铃声响了,就闭着眼睛摸过手机接听。
“我撞人了。”电话里传来张青的声音。
“啥?”颜云睡意全无,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口又问了一声:“你在哪里了?”
“我在商贸城南门这边了。”张青说。
“你刚才不还说在东营吗?啥时候回来的?报警了吗?被撞的人咋样?”颜云焦急地接连问了四个问题。边说着话,边下床穿鞋。
“人被接到医院去了。我开得不快,人应该没事。”
“那行,我这就过来。”颜云骑着自行车很快来到现场。刚停下车子,就听看热闹的人在一边议论:“人家俩人在路边好好地站着说话,他愣是往人家身上撞,你说不是故意的是啥?”
“就是,说不定是有仇,故意撞得。”
“要不然,就是在闭着眼睛开车。”
“我看,这人可能是中邪了。”
“让我说,这个事,车主负全责。”
颜云听着人们的议论道,明白了,一定是张青困了,打盹呢!要不,路边俩大活人站那里,他能看不到吗?好在车上有保险,再加上被撞的人只是一点皮外伤,所以,颜云和张青也就没怎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