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蓉领着两个寸头青年进了伟力饭店。这两个寸头青年是下岗二代。90年代开始，东北这个革命老基地，1.1亿下岗工人，国企工人从铁饭碗变成泥饭碗，再到无饭碗，一批又一批被减员增效下来的工人，很迷茫地成了南下打工一族，时代的浪潮袭来的时候，小人物的命运，便不再由自己做主，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一波又一波的运动，小人物的生死，都是被别人碾压的蝼蚁，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
小蓉领着的这两个本家的弟弟，刘正，刘勇，还算是本份孩子，在机床厂当学徒，干了一年，机床厂就成了私人的了，学徒工一律卷铺盖滚蛋。刘正和刘勇两个本份孩子，拿着一点钱，迷茫地坐上南下的绿皮火车，倒霉摧地碰上了拉皮条的一个混洗头房的大姐大，糊里糊涂地当起了贩肉工。干了不到三个月，大姐大事发被逮进了局子，这俩孩子还算机灵，半夜跑了，躲到了港城东边的环海市在桥洞底下混了一个月，手里没钱了，想起了本家有个妹妹在港城给有钱人当保姆。
这两个小子挺会找线索，跟机关大楼的保安那问李勇的电话，两小子很会装，穿了笔挺的西装打了领带，给保安递了烟，问到了李勇家的固定电话号码。
打了这个电话，两人抖起来了。
有靠山了。
可以有头有脸儿地混了。
小蓉把两个小子介绍给了二叔。没给两小子好脸色，说，以后就跟着二叔混，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听二叔地，以后再敢干违法乱纪的事儿，我打断你们两个的腿。
小蓉这声气儿可是不容置疑。
俩小子不敢置喙（语出《焦氏笔乘·扬子云始末辨》，近 泰和 胡正甫 辨证甚悉，吠声者当无所置喙矣）。
这俩小子是找对了路。以后，真的不用跟着那些混理发洗头房的女人干那些偷运技术性失足女工的脏活了。
二叔把写好的一张纸给了小蓉，嘱咐小蓉等李领导回家了，悄悄地给他，别让张倩知道。
小蓉放好纸条，在前台那点了四个菜。
晚上要去费雨姐那里吃饭。
费雨姐请了吴叔叔。有人托费雨有事儿，费雨不知道怎么定夺，就想着让吴怀南给定一定。
小蓉等厨师做好了菜，自己提着，打了个车去了费雨那儿。
小蓉有钥匙，是张倩以前留给李勇地。
一家人的感觉。费雨其实也没打算长住，房子本来就是张倩的，等以后自己有钱买了新房子，还要物归原主。
小蓉在新北街小区门口下车了，正好看到费雨回来。费雨把车停到路边，打开车门，问小蓉：“你怎么打车啊，我正好有时间，呀，你买了菜了，我从海边渔市那买了海鲜，还有牛肉，上车来，咱们去你家，先去接倩倩姐。”
等小蓉上车，费雨又跟小蓉说：“我给吴部长打了个电话，吴部长说去你家有事儿，有贵客来。”
“贵客？”小蓉好奇。
“来了，你就知道了。”费雨挺开心地笑，开着车去了史志办那儿。
张倩在办公室和林美儿、李清，在弄一份儿新的资料，有个神秘人刚给送来地。资料袋封了三道。
很机密。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很重大？
很重大！
张倩刚看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相信，这革命历史里竟会有这么严重的性质问题。这个问题对某些人来说，是非常致命地。
张倩赶紧给吴怀南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吴怀南说，适当地扩大一下知情的范围，不要只你一个人知道，要留下复印件，和影印件。
这份资料，要是往大了说，可以成为京城某些家族的往下转折的转折点，不止是下大狱的问题。
张倩和林美儿、李清三个人一起做好了复印件，又用单反相机做好了影印本。
做好了这些，张倩又把最近整理出来的胶东早期的那几位领导的资料一一核对。尤其是对某个人的“通敌叛变”的资料再核对了两遍。
重大问题，慎之又慎，是要盖棺定论的。
张倩的电话响，电话上显示的是熟人的号码。
“小蓉，费雨，你们先回家里去，我还要扫扫尾儿，家里有人等在楼下了。”张倩也没跟小蓉说家里人是谁。
小蓉估计应该是李勇的老妈姜姨回来了。
等费雨开着车到了国贸小区，下车到了楼梯口，看到的是那位淑女典范苏薇。
“啊哟，薇姐姐，是你啊，可想你了。”小蓉提着伟力饭店做的菜，特高兴地走到苏薇跟前。
“小勇呢，倩倩是不是还在忙？”苏薇微笑，问了小蓉一句，转头看了看费雨，“小雨，是小雨吧？”
“是，苏总。”费雨有些拘谨。
“先上楼，回家说，倩倩姐一会儿回来。”小蓉上楼梯。二楼楼梯口，穿便装的肖排长，给苏薇他们打了敬礼。特勤大队给李勇这边加了人手，李家的长子李英也来了港城，有位老革命点名要见他。
事关第三梯队的培养。
港城最近事儿挺多，还都挺重大。
民和官，还有商人，都有事儿。
进了家，小蓉把苏薇的外套直接挂到了客厅旁边新买的一个衣柜里。家里有时来人多，李勇和张倩的衣服不能往进门的衣架上挂，李勇又找人买了个挺讲究的新式衣柜。家里的人和来拜访的人分开，别给弄乱了。
家是有点儿小了。
李勇的身份变化太快了，居住条件跟不上升官儿的速度。
苏薇看了看客厅，跟小蓉说：“这都好几年了，这房子太小了，该换换了。”
小蓉没多余话，嗯了一声，就去了厨房。这临时决定在家里吃，得赶紧准备菜了。
伟力饭店的菜怕凉了，再热的话，口味儿就不好了。
再重新订。
费雨陪着苏薇在客厅坐着。
两人这算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坐在一起。其实，费雨是见过苏薇两次地，是陪着李勇去省城开会，不过，费雨是坐在车里，没跟苏薇打招呼。
苏薇问费雨：“工作是不是很忙？我下面的车里给你带了提神的口服液，一会儿拿上来。”
“没事，我都习惯了，就是吴部长，经常熬夜，吴部长最需要提神补脑的东西了。”费雨不自觉地就提到吴部长，脸忽然就红了。
不自觉地就会想到某人。
爱这个东西，魔力太大，也很磨人。
费雨不敢往爱这方面想，不敢想，却偏偏又不停地想。
一会儿，吴怀南吴部长该来了。
忙得不可开交的吴部长，这次来李勇这儿，也还是个忙。张倩整理好的那份资料，吴部长已经想好了，让李英带到省城，先让李开李书记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