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二哥提议说要去看看兔子。我们跟随小阿姨来到兔子屋,观察兔子。兔妈妈正在泥地上吃青草。前些日子,那些光溜溜的小兔子,已经长大了不少,并且都睁开了眼睛。我们蹲在地上,把兔宝宝捉起来,放在怀里,轻轻地抚弄小兔子的脑袋、身体、爪子,还从背篓里挑拣出最鲜嫩的青草,喂它们吃。空气中,弥漫着兔宝宝身上的奶味儿和兔粪气味。
“注意:它们会尿湿你们的衣服!”小阿姨警告道。
我们这才把小兔子放下来。
“小阿姨,还需要多久它们才能离开兔妈妈?”二哥问道。
“二十天左右。……我想让它们跟着兔妈妈多学点本领,再送给你们。”
“哦,我好喜欢兔子!”姐姐说。
“小阿姨,我也好喜欢兔子。”我说道,生怕小阿姨反悔不送给我。
小阿姨站起来说: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放心吧!”
“……”
“小阿姨,我们想去看看树上的枇杷。”姐姐说。
“哦,走吧!”
高高的枇杷树上,一串串黄灿灿的枇杷,馋得人直流口水。一群欢快的鸟儿在树上贪婪地啄食,偶尔有几颗成熟的枇杷从树枝上落下来。
“你们等一下!我去拿根竹竿来打枇杷。”小阿姨转身说道。
姐姐望着树上的枇杷,咂咂嘴:
“哈呀——枇杷树分杈太高,我们爬不上去!”
二哥拍着胸脯说:
“我是男子汉,最会爬树了。让我爬上去摘枇杷,你们就在树下等着吃枇杷。”
二哥双手紧紧地抱住杯口粗的树干,手脚并用,“哧溜哧溜”像猴子一样爬上树。他一手握紧树枝,伸出另一只手,将一颗颗黄灿灿的枇杷摘下来,装进衣兜里。
我指着树顶上的枇杷,说:
“那颗最黄的枇杷已经熟透了。”
姐姐望着高高的枇杷树。
“这边枝丫上的枇杷,个儿特别大!”
二哥撇撇嘴。
“可惜,我够不着。”
转眼之间,小阿姨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走来,双手握紧竹竿,仰起头,用力地敲打高处够不着的枇杷:大的,小的,淡黄的,深黄的……我和姐姐弯着腰,一边捡,一边吃。
麦黄时节,枇杷酸酸甜甜。
“抓紧树子,慢慢摘枇杷。”外婆说着,笑眯眯地走过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我的目光从树上移到地上,又从地上移到外婆的身上,最后落到外婆的手里。她拿着一些带壳的生花生和一些色彩鲜艳的水果糖。
“哦,我要下来了。”二哥答应着,抱着粗壮的树干,慢慢往下滑。
“这些都是敬过菩萨的,大家都来吃吧!”外婆眉开眼笑地说。
我们满心欢喜,走到外婆面前,摊开粉嫩的小手,如同一群等待要食吃的雏鸟。外婆把美味的食物平均分发到我们的手中:五颗生花生,三颗水果糖。
“外婆把好吃的都分给了我们,一颗也没有留给她自己……不是说,有好东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吗?给——”姐姐说着,拿出手中的糖和花生,毕恭毕敬地送到外婆手里。
我和二哥都像姐姐一样,把好吃的分给外婆。
外婆摆摆手,连忙推辞道:
“不,不要给我,给你们的爸爸妈妈留着。”
我们挑选出个儿最大、光照最向阳的枇杷,拿给外婆。她没有客气,将枇杷捧在手里,欣然接受了我们的一点“心意”。
外婆面带笑容,态度和蔼地说:
“我先拿回去敬菩萨,就不陪你们了。”
“好吧。我们的背篓还没有装满,要找猪草去了。”姐姐说。
“小阿姨,你也跟我们一同去找猪草吧!”我拉住小阿姨的手,恳求道。
小阿姨毫不犹豫地答应:
“等一下,我去拿镰刀和背篓。”
我们把食物揣进衣兜里,一边吃,一面找猪草。
山坡上,随处可见一丛丛沉甸甸、红通通的马桑果,犹如一串串迷人的红玛瑙。一根根被压弯了腰的马桑枝,在风中不住地向我们点头、微笑。
我们在一起劳动,你追我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无论是在平地,还是在山坡,只要有我们认识的猪草,就一股脑儿地割下来(什么笔筒草啦,田边菊啦,艾蒿啦,紫堇啦,飞蓬草啦,五朵云啦,灰灰菜啦,构树叶啦,狗尾巴草啦……),统统往背篓里塞。不多时,我们都把各自的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夕阳落在山头,红红的圆圆的,犹如一个大大的气球。晚霞染红了天边,远远近近的炊烟袅袅升起。我们仨跟小阿姨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后,不紧不慢地走在那条熟悉的田间小路上……
五月的农忙假短短几天时间,一晃眼就结束了。
近日,老天喜欢在夜里下雨,白天总是风和日丽。
早饭后,四姐又被她的表哥崔俊忠接走了。奶奶穿一身藏青色的土布长袖衫,低着头,用手翻动晾晒在簸箕里的金黄色的麦粒。爸爸到地里栽红苕(番薯)去了。妈妈一边洗碗,一边煮猪食。我待在家里感到无聊透了,很想到外面去看看。
“妈妈,我想和九儿一起去找猪草,行不行?”
“这个时候去找猪草,露水多,要打湿手脚,弄脏衣裳裤子。并且,带露水的猪草存放起来不方便。等到中午过后,太阳把露水晒干了,你们再出去找猪草。”
“哦,好吧。”
“丽文,你找不到事情做吗?快去门前的田埂上,摘些嫩桑叶回来喂蚕!”
“好啊!”我愉快地答应着,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九儿梳着双马尾,笑嘻嘻地走来。
“丽文——”
“哎,什么事情?”
“家里不好耍,我们去找猪草吧!”
“妈妈要我下午再去,说是上午的猪草湿漉漉的,要打湿衣裳。”
大妈站在院子里,板着一副铁青的面孔,冲九儿粗声粗气地喊道:
“九儿,快回来!”
“丽文,那我们下午再去找猪草。”九儿说完,回西厢房去了。
我光着小脚丫,独自走在狭窄的田间小路上。
碧空如洗,微风拂面,不时有几只鸟儿尖叫着飞过。乡村公路上,偶尔可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对面的花果山一片墨绿。河畔的两树合欢花开了,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昔日翻滚着金色麦浪的旱田,现在全都变成了一片片绿色的稻田。田埂上,一排排桑树在微风中舞动着柔韧的枝条,宛如亭亭玉立的绿衣少女。李子树上,结满了青绿色的李子,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毛茸茸的桃子已经有乒乓球那么大了。高大的核桃树上,一颗颗绿莹莹的核桃挂满枝头。生长在沼泽地的绿油油的灯心草(又名蔺草、龙须草),看上去就跟菜园里的小葱似的。圆柱形的蔺草细长而光滑,开雪白的小花,果实则为褐色。若是将它的茎撕开,就会发现里面包裹着一根淡黄色的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茎髓,称谓“灯心”。用蔺草编织的草席或枕套,带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吸汗又除湿,夏天凉爽,冬天也不会觉得冰凉。
我摘了一把嫩绿的桑叶,搁在草地上,沿着田堘继续向前,一路找寻乌黑发亮的桑果吃。
“丽文,做事情要抓紧点!蚕宝宝的肚子都快饿扁了。唉呀,叫你去摘一把桑叶,没想到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妈妈愠怒道。
“知道了。”
我回头一看,妈妈正蹲在井边洗衣服。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她那双雪亮的眼睛。 我立马掉转头,拾起地上的桑叶,拿回家剁碎,撒进蚕匾里。看——蚕宝宝们吃得多欢啊!它们似乎在向我示意:小主人采来的桑叶,真是太好吃了!
一个人待在家里,真的有些无聊,怎么办呢?孤独寂寞的时候,到大自然中,观赏动植物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按照常规,我每次出门和进门都得和家人说一声。否则,爸爸妈妈会不高兴的。
“妈妈,家里不好耍,我去房前屋后转转,有事喊一声。”
“去吧!我洗完衣裳,要去屋后拔大蒜。”
我独自来到大自然中寻找快乐。
数不尽的麻雀在房顶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葱绿肥嫩的木耳菜扭动着纤细的腰身,抓着菜园地边的竹篱,使劲地往上爬。园子里的四季豆、西红柿、茄子、辣椒……有含苞待放的,有开花的,有结果的。看上去,青的青,紫的紫,黄的黄……过不了多久,我们家就会有新鲜的蔬菜吃了。
土埂边,几株狗尾草顽皮地摇动着毛茸茸的绿尾巴。火葱长得绿油油的,大蒜的叶子已经枯黄。芋艿伸展的叶子又大又阔,如同一片片碧绿的荷叶。柑桔树上结满了一颗颗豆大的青绿色的果子。清明节前后播下的那些种籽(丝瓜、南瓜、苦瓜、玉米、扁豆、豇豆、大豆……),已经长得郁郁葱葱,有的手拉着手,有的肩并着肩,有的交头接耳、喃喃细语。
疏林下,茂密的麦冬长得就像深绿色的韭菜似的,一串串淡紫色的小花点缀其间,显得格外美丽。
我又想起那芬芳美丽的使君子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使君子花有着火一样的热情,远远的,它就在向我频频招手、点头、吐露芬芳——青青的藤蔓,绿绿的叶子,一朵朵色彩纷呈的小花交相辉映,错落有致,就像夜空中璀璨夺目的烟花一样,美得使人不忍离去。
荼蘼花已经凋谢了。葱茏的枝桠上,挂着一颗颗烟斗似的青绿色的果实。草丛里,有一条皱皱巴巴的蛇皮。一看到它,就令人不寒而栗。我立马想到:这里肯定有蛇来过!说不定,它就潜藏在附近的草丛中,山洞里,大树上……据说,被蛇咬过的人,伤口会肿得老高,严重的还有生命危险……为了安全起见,我得赶快离开蛇出没的地方。
“丽文——丽文——”妈妈亲切的呼唤声又在耳边响起。
我担心一出声就会将主人家的恶狗引出来,因此,迟迟不敢答应。我匆匆摘下一束鲜花,飞快地爬上土埂,往回跑了一段路程才出声:
“哎——妈妈,我在这儿。”
妈妈正在菜园里拔大蒜。地上放着我的小背篓和一把锄头,以及一个小竹篮。
她抬头看着我,吩咐道:
“丽文,快来帮我拔大蒜!”
“妈妈,看看我手里的花花,香香的。刚才,我没有答应你,是因为——”
“嗯,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打断我的话说。
妈妈手里拿着两把带着些许黄泥巴的紫皮蒜,在地上轻轻地拍打着,蒜头上粘着的泥土“沙沙”落下。我把花儿搁在土埂上,跳到菜地里,学着妈妈的样子,双手握住大蒜的秆子,用力往上拉。拔出蒜头的同时,也带出少许黄泥巴。一株,两株,三株……有些蒜头就像犟驴一样不听使唤:任凭我怎么拉扯,甚至把大蒜秆子都拔断了,可它们还是赖在原地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