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雷神这个人虽然法度严峻,但却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丁是丁,卯是卯。既然定的是三道天雷,我就只劈三道,劈不劈的死你我不管,也不会因为没有劈死你,我就改成六道,九道。总之,他不太懂变通。
所以眼下第三道天雷若能躲得过去,那李亘便可逃出生天来,从此和刘元宗一起灭梁建新,天命还是朝着既定的轨道行走,过完阿恒这辈子就能回归天界,晋升神君,从此皆大欢喜。
可是如何能皆大欢喜呢?他虽被释出真身受刑,可手脚都被神光捆缚着,完全压制住了他的神君之力,他不过如同凡人一般,连唯一的自保能力都丧失了。一道天雷下来,铁定被劈的影子都寻不到一点。
而能替他扛的人都扛了,宋濂若再帮他顶一道,就算不送了命,一身法力也将尽失,几万年的修行都打了水漂。刘元宗的人皇之力也都尽数引出,剩下一个虚弱的肉体,再挨一道也成焦炭了。而蓝一,本就是柔弱女子,此时却依旧还在努力在廊檐上抛系绳索,企图攀爬到他的身边。
虽然他们每个人依旧有退缩,然而若以知己良朋的性命换来自己的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欠了他们太多。
眼看着第三道天雷已携霹雳之势启程,宋濂也带着刘元宗骑乘在翠鸟之上,看样子还要拼力一抗。
李亘法力毫无,别无他法阻拦,绞尽脑汁也只能苦苦对监刑官求道:“凡人行刑前还能给顿断头饭吃,我李亘好歹也算半个神君,如今求尊神帮我给雷神传个话行不行?”
监刑官初来时还对李亘傲慢无礼,但亲眼看着水神和凡间下任人皇都为他拼尽全力,倒也有些动容,此时便道:“你说吧,我帮你传就是。”
李亘大喊道:“雷神,我是李亘,你是不是要徇私枉法,你是不是欠我什么人情了!”
监刑官一愣,却也如实向雷神传音:“雷神,我是李亘,你是不是要徇私枉法,你是不是欠我什么人情了!”
”
“你凑这时候还啊你!你为什么每一道天雷都劈不到我身上!你再劈不到我,我去天君那里检举你啊!”
“你凑这时候还啊你!你为什么每一道天雷都劈不到我身上!你再劈不到我,我去天君那里检举你啊!”
雷神这个神,平生最自负的就是公正廉明、不徇私情。这能是说笑吗?天君的三太子都让他打的留下了迎风腿抖的后遗症,宋濂那般美人他也能狠心打掉半身修为,血染衣衫,我能和你李亘讲人情?!
看我一道天雷能不能把你劈的死死的!
”
这些话一传到他耳中,他立刻暴怒起来,天地之间顿时风雷怒吼,乌云压顶,骤风如闪电之势席卷而来,宋濂的坐骑翠鸟几无展翅之力,瞬间被一道风漩卷入其中,失去了踪影。而万民祭拜的香火也早在这风云突变之中,吹散于无形。
李亘终于如愿了,再也没有人能替他抵抗天雷。
他前世总觉得愧于宣帝,愧于父母,愧于兄长。可宣帝高寿,父母被荣养,兄长得其荫蔽,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十九岁就凋零的短暂生命,为社稷百姓谋福祉的一腔热血,谁又愧对他呢?
而投胎在宋恒身上后,他又觉愧于爹娘、愧于蓝一,再愧于元宗。可是不足两岁就要夭折的宋恒,又做错了什么呢?
然而这一刻他依旧没有怨恨,这短暂的三生三世,他付出过,也得到过,最后,只留下无尽的眷恋。
天雷终于变成了赤链,向他灵台劈来,他低头去看蓝一,可是却意外的没有看到,只看到一抹浅碧色的影子,从眼前滑落了下去。
这是她衣裳的颜色。
李亘心头忽然闪过一阵惊惧。因为眼下已然赤链消散,风云归位,天地回复宁静。
三道天雷行刑完毕了,可李亘清晰的觉到,他还活着。
翠鸟清鸣再次划过天际,虽毛羽纷乱,可宋濂和刘元宗乘其之上,重新飞回他的面前时,他们也还活着。
捆缚着手脚的金光消散,李亘的真身重新回到了阿恒的身体里,被封印了起来。
阿恒重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依旧只是宋濂和刘元宗。
“姑姑呢?你们没见到姑姑吗?”阿恒幼小的身子不觉颤抖起来,“姑姑!姑姑!你在哪儿啊?你别吓我啊!”他撕心裂肺的喊着,飞奔到屋外、院子里寻着,可始终无有一丝影踪。
大人!”
他隐隐有些不祥之感:“恪之、元宗,你们既然被风吹散了,百姓的香火之力也已失去效用,可为何我没有被第三道天雷劈中?”
宋濂道:“我们也觉得奇怪,可是蓝姑娘肉体凡胎,即使有心相护,也帮你抵挡不了天雷啊!”
“如今我行刑已毕,想来那引魂使者也要被放了出来,如今也只有召唤他们来问个明白了!”阿恒手捏法诀,口中正欲念起唤神咒语,却觉身边阴风一阵吹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虚空响了起来:
“神君,别找了,蓝姑娘她,替你挡了天雷,已经香魂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