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在花果山生活下去,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只年迈老死的猴子。
“它怎么了?”猴王问。
“它死了。”一只猴子回答。
“什么是死?”猴王又问。
“死……就是回到我们出生之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那只猴子想了好一会才想到这样的解释。
“我们都会死吗?”
猴子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坚定不移的回答:“会。”
回到出生之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这就是死。
猴王想起那个噩梦,瞬间寒意入骨,怕得发抖。原来那就是“死”……
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死”,而这一天有一只猴子告诉他,终有一天他还会回到“死”。
过了很久他才又问:“要怎样才不死?”
另一只猴子回答他:“只有仙人才不死,如果想长生不死,只能去修仙。”
他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太阳,再一次流下热泪。
好吧,那我就去拜师修仙!
于是他离开花果山,踏上修仙的漫漫长路。
途经妖国的那段时间里,他认识了一对妖族双胞胎姐妹,姐姐叫红玉,妹妹叫蓝玉。她们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自己没有名字,那些猴子叫他大王,要不你们也叫我大王吧。
红玉向他做鬼脸,“我才不上你的当,让你占便宜!”蓝玉则在一旁安静地笑。她们的性格不一样,红玉活泼开朗,蓝玉温柔娴静。
她们叫他“猴子”。他不喜欢这个名字,远远不及“大王”来得威风,再说,猴子哪里算是一个名字?
“猴子,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和姐姐也常常做一个可怕的噩梦。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黑色的世界里,天空中下着黑色的雪,我怕得直发抖。姐姐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黑色的树林里,黑色的树叶不停地飘下来。姐姐说她也很害怕那种感觉。”有一天蓝玉小声地对他说。
他惊讶地问她:“是不是所有妖族都会做这样的梦?”
蓝玉摇头:“并不是,我问过很多妖族,他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蓝玉想了一下,又说:“猴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的梦都很相似,漆黑无光,冰冷,恐惧……其实那天刚刚听你说出噩梦的秘密,我就在想……”
“想什么?”猴子好奇地问,眼睛睁得又圆又亮。
“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是兄妹……”说完这句话,蓝玉红着脸先笑了出来,好像自己刚刚说了很可笑的事情。
怎么不可笑,她们是如此漂亮的狐妖;而猴子,就是一只猴子。猴子怎么可能是狐狸的兄长?
“兄妹……”猴子默念着这两个字,眼睛慢慢变得湿润。
“猴子你怎么了?”蓝玉不安地问。
猴子几下子功夫便窜到一棵大树的树顶上振臂大呼:“我是红玉和蓝玉的哥哥!我有亲人了!我不孤单了!”
离开妖国的那一天,他对红玉和蓝玉说:“你们等着,待我学成归来,我带你们离开妖国游遍世界!”
很多年过去,猴子又回到妖国。他们都长大了,她长成端庄美丽的少女,他也不再是当时的猴子,可是她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他的眼睛还是像过去一样又圆又亮,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
“蓝玉,如今我也有名字,我叫孙悟空!走吧,叫上红玉,我带你们游遍世界!”
蓝玉抿嘴而笑:“你回来有点晚了,姐姐早就等不及,很多年之前她就离开了妖国到外面闯荡去了。”
悟空有点扫兴,撇了撇嘴巴,他不经意地又问了句:“怎么你不跟她一起去?”
蓝玉低下头,脸上升起两朵红晕:“我要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
红玉死讯传到的那一刻,悟空觉得自己要疯掉。当时杀死红玉的那个人正带领着人间正道与妖国开战。
我不管你是神是仙还是魔,你杀了我妹妹我就要你偿命!
他和北辰都杀红了眼,都想取对方的性命。他们从地上打到天上,他们的大战令天宫惨遭破坏。在打败北辰之后,他的悲愤和杀意仍堵在胸膛,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撑破。
十万天兵?来得正好!
他失去了理智,只想疯狂杀戮。他一直知道自己能打,但在这一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连十万天兵都杀不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久,也不想停下来。
既然上天夺走我的亲人,那我就要上天付出代价,我要杀光那些声称替天行道的天兵神将!如果天有感情,它也会愤怒吧,它也会现出真身与我决战。
那么来吧,我等着你!
身后是一片血海,地上的凡人已经在惊慌大哭:“快看,天上的云怎么红得像血?末日要来了?!”
万里天空染成血红,他究竟杀了多少天兵?可即便如此,如同潮水般的天兵神将还是向他涌过来。
十万,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数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感到力竭,他也终于受伤了,随着死去的天兵神将越来越多,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某个时候他突然想到,天兵神将是仙。原来仙也会死!
自己就是害怕死才修仙,原来修成仙之后还是会死……
那么这么辛苦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成仙之后就没有再做的那个噩梦一下子又回来了,仍是那样冰冷,叫他害怕。
他突然停下来,眼睛里的血红慢慢退去,只是那双眼睛里写满了迷惘恐惧。
他染着一身血静立在空中,数万天兵把他团团围住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擒拿他。
“悟空,我知你身世,知你所惧,让我助你成佛,除去心魔。”
他茫然抬头,身前佛笑莲开,金光万丈……
世人皆见,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巨响,从此地上多了一座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