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欢喜纳笑地道了喜以后,各自在“凭证人”三个字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会写字的由真至仁代写了名字,他用大拇指蘸了墨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指印。办 妥以后,真至仁分别将两份文凭交在真来朋和真来方手上,各自又认真地看了两遍, 高高兴兴地收好,然后请大家一起坐到酒桌上,推杯换盏地喝得胡话连篇后,各自回 去找自己的婆娘发嗲要温柔,婆娘嫌浑身酒臭不从的,便耍横,婆娘们成了男人酒后 泄情泄恨的尤物。
远离皇城的石川販仍然那么平风静水,百姓们仍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来方 仍然卖他的酒,开他的方,只是胆子比原来要大得多,方子也越开越高,病人也越来 越多。也许他真的学到了什么东西,对那些这里酸那里痛的病人,他开一个方子,吃 一个好一个。但是,对另外一些病却不敢轻举妄动,周家铺“恒春福”的方掌柜就成 了他的帮手,真来方领着病人上门去看病、开药,他就坐在旁边听,坐在旁边看,方 恒春不避他,他也十分虚心地学。这日子也就一天天相安无事地过去,方恒春因为真 来方带来的病人多了,柜上的进项也多了不少;真来方困为方恒春的指教,明里暗里 学了不少,几年以后,像模像样地成了医家,用寇世民留下的制药工具,在小酒坊里 开起了诊所。他几次想将寇世民写的“荣兴堂”三个字做成大招牌挂在门楣上,但是, 一想这“堂”字与这小酒坊不相配,也就作了罢,他在心里谋划着怎么样才能有朝一 日将“荣兴堂,三个字作的“堂,做成一个像“寇宝泰,那么大的药铺,如果真有那 么一天,这“堂”就是堂了。
熊秀芳自真来方从济南看寇世民一家回来后,也隔三岔五地到真统一来,嘴里说 是来看看真来方兄弟一家,其实是来找那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白的感觉,她每次来总要 住上一个晚上,并且坚决要在寇世民留下的铺上睡,真来方也由了她。只是那铺他几 次要撤,却想前想后也最终没有撤走,到现在仍然摆在小酒坊兼小诊所里,这里便成 了熊秀芳借口回老家来看看、落脚的地方。
看着真来方把寇世民留下的一点东西做得像模像样,熊秀芳打心底里高兴。每次 她来,她像往日帮寇世民一样帮真来方削番木鳖,话题怎么也离不开寇世民。熊秀芳 只要一提到郎中便来了劲,话也格外的多,脸上的笑也格外的羞美。她总要真来方再 去一趟济南,再去看看寇世民一家怎么样了,真来方也总躲躲闪闪地避开这个话题, 实在被逼急了,他就推托说路远、事忙,得空以后再去。
寇世民走的时候,荣兴才几个月,一转眼长成九岁的孩子了。为了说儿子日后能 真正长成寇世民希望的一代才俊,进学堂读书就成了真来方培养儿子的第一要务。因 此,他将自己刚刚买进的三斗好田,捐给了负责办学公益组织“义学会”。将儿子荣兴送进了学堂。
这“义学会”是由真家的先祖兰庭公创办的,为教育后人成就忠孝两全的品节, 他拟了一副对联:承先世一脉相传惟忠惟孝,教后人两行正路曰读曰耕。横披:奉先 思孝。并将这副对联刻在厚实的木板上,上漆以后,挂在学堂门口。真来方把儿子送 进了学堂,也动员其他无钱出门去请先生的族兄族弟们把儿子送到了熊先生跟前。在 举行了隆重的延师拜师礼后,熊初旭端端正正地坐在堂屋里,“人之初,性本善”地开 始教着传下来了不知道已经几多代的教条。荣兴第一次瞪着好奇的大眼,跟着拉长着 脸,看不见一丝笑容的童先生,倒背着双后,大声地,不知所云地念着这人生圣经。
听说真来方为学馆捐了田,并把自己的长子荣兴送进了学堂,俞知章很高兴,特别是了解到真来方鼓励其他穷孩子上学,他从心底里对真来方有了三分敬意。往日与 他往来,仅仅是感激他引荐了寇郎中治好了自己的病,现在看见真来方开化了,俞知 章更是叫好不绝。为官在外的俞知章,对家乡的每一个进步都积极支持。在真家大屋, 除出了武举外,文榜还不曾有人挂过,现在孩子们都上学了,便是日后真家后人走出 去的第一步。他因为公务忙,不得脱身,特地叫妻子熊秀芳携贺匾到了真统一,代表 他以示赞许。
真统一的老少爷们听说俞大人给真家学馆送贺匾来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很 荣耀的事。因此,敲锣打鼓地将俞知章请县太爷章太儒亲笔题写的“毓栋学馆”大匾, 端端正正地悬挂在御赐“剑气冲霄”金匾下方,并热热闹闹地由几位族长出面,办了 两桌酒席,宴请俞夫人及其抬轿抬匾的衙门随从。
从来不出人面的熊秀芳,受此厚礼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真统一这个她魂牵梦 绕的地方,熊秀芳看到什么人都感到特别亲切,因为,是这里的乡亲收留并照顾了她 心中那个无法抹去的男人,让他在流落异乡后,没有冻死饿死。不胜酒力的她,很谨 慎地举杯向几位族长,一一代表县令章大人和知章对他们的热情招待表示了谢意。三 小杯酒下肚,她便面红耳赤,人也晕晕乎乎起来,为了不致失态,她连忙叫真来方把 石玉叶叫来,扶她到小酒坊里倒在寇世民留下的铺上,云里雾里地说从来没有出席过 这样的场面,多了一 口,难为情。
真来方叫石玉叶打来热水,为熊秀芳擦了手脸,叫她躺着好好休息。熊秀芳却因 为酒性而住不了口,她轻轻拉着真来方和石玉叶的手,叫他们坐在自己的床边,又说 起了寇世民,那抑制不住的喜色,又在她的脸上洋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