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莹病了,因为她有鼻炎的病根,前几天不小心着了凉,加上打工的奔波辛苦,病还是发出来了,早上起来,说话都不成调了。她到学校医务室拿了药,又打了一针,校医是新来的一位女医生,注射的技术很好,也可能是因为人温柔吧,齐莹觉得一点都不疼。
晚上仍要去当家教。校园里满是打球的玩乐的同学,而她呢,却还要拖着病体匆匆去上课。她再也找不回很久以前那种无忧无虑打球的心情了,她觉得自己心境成熟了很多,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因为,她同样也找不回那种躺在父母汇款单上过日子而心安理得的心境了。
路过邮局,琳琅满目的杂志看得她心里直痒痒。可眼下她手头拮据,不敢“挥霍”,只好饱饱眼福,望“书”兴叹了。她真希望将来能有很多很多用不完的钱,那样她就可以爱看什么书就买什么书,而不用担心是否超支了。
齐莹病了一周了,天天到学校医务室报道,下午又取药,这回取了中药---桔红丸。皱着眉头吞下了两丸,简直象受刑,又苦又难吃,“良药苦口利于病”,只要病能早点好,这点苦算不了什么。她对自己说。
很久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了。倒是收到了齐莹在紫田县中学读书的表妹的来信,说她到齐莹家里找参考书,没人在家,邻居说齐莹妈妈生病住院了,爸爸去医院照顾她了。怪不得爸爸从开学到现在还没给她来过一封信。她真担心妈妈。她给爸爸寄了一封信,告诉爸爸,她现在做两个家教,一个月120元,不用给她寄钱,要寄就等元旦过后,准备放寒假时寄50元路费就行了。齐莹总也轻松快乐不起来,如今妈妈又生病住进了医院,她更快乐轻松不起来了。
万众瞩目的2000年奥运会申办角逐结果9月24日将揭晓,中文系通宵放录相,本来齐莹没那种狂热,也并不是特别关心,加上病还没好透,本想到点就睡觉的,但经不住校园里的漫天喧嚣,还是和同学们从23日晚上8点一直熬到了24日凌晨两点多,北京以两票之差输给了悉尼,全校同学陷入一片悲痛之中,齐莹也觉得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安稳睡一觉了。因为考虑到同学们熬了夜,早晨第一节古代汉语课,老师善解人意的没上,让同学们多睡了一节课的时间。
这两个学期,班上和邻班有几个同学也想当家教,他们觉得齐莹在外边认识的人多,都来托齐莹帮联系家教,他们愿意付“介绍费”,齐莹先后帮四个同学联系上了家教,然后每个收取10元“介绍费”,也算一笔额外收入了。
马上就是国庆节了,家里还是没有来信。齐莹的情绪陷入了低谷之中。她知道父母是不想让她担心,怕影响了她的学习,可怜天下父母心。殊不知,一个月音讯全无,这会更令她担心,血缘关系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关系都亲近。即使人在天涯,在海角,也割断不了。还有刘春,也不知现在到底怎样了,如果他在青凤,齐莹可以国庆节去看他,可他偏在柳城。这种长期天各一方的生活也是令她情绪低落的原因。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个坚贞不渝的女子,时间和空间足以改变一切。
《读者》里有篇周芬伶的《海誓》,齐莹觉得很符合她的心境,便摘抄下了其中的几段:
……而他也为她着迷,她外表像是二三十年代的大家闺秀,温婉端庄,而内心却独立自信,好像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跟他所认识的女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她终于了解,她是大海的儿女,浪漫而爱好冒险,而他是黄土地的子孙,保守追求安定。
……海能测量爱情的深度,也能考验爱情的弹性,多少的男女从海的那一岸飞来,又有多少的男女从海的这一岸飞去?现代的山盟海誓是多么具体,又多么现实,那能实现盟誓的不用欢喜,那不能实现盟誓的也不用悲伤,因为大海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又远又近,深不可测。
……海边是感伤之所在,梦魅之所在,海水与泪水多么相似,而它们却互不同情。
国庆节就要到了,依旧“过尽千帆皆不是”,不仅家里音讯全无,而且也没收到编辑们的只言片语。宿舍里的女同学们有的去了洪山本地的“婆家”(有两个女同学找了洪山本地的男朋友,男朋友家住洪山县城,都算是不错的家庭,有银行的,也有做生意的),有的则和同校的男友去了青凤或平城玩。
吃过午饭,齐莹怀揣20元钱,到邮局给刘春打电话,接通了,但没有人接……齐莹完全陷入了情绪的低谷,她觉得自己象一个被遗弃的人,尽管她拼命抑制自己,但眼泪仍不听使唤……
她感到累,不仅是生理上感到累,而且心理上、精神上也感到疲惫。她是自立自强的,坚强独立的,如果她甘于平庸,她满可以象周围许许多多的girl一样,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而她则只需扮演一个小鸟依人的,处处依赖、娇柔无助的小女子形象,而她做不到。
命中注定了她要独立地迎向世界,面对社会。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她就不该陷入情绪的低谷中,然而,她却常常感到累,感到孤独,感到无助,感到彷徨……
也许因为她太与众不同了,太自立太独立了,和周围的同学显得格格不入,让人觉得她是“异类”,周围的同学也都对她有意无意的疏远,所以她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性好朋友。
今年的国庆和中秋难得的连在一起,30日是中秋节,同班同学里两位女同学的男朋友来看她们了,一个是从县城来的,一个是从比柳城更远的桂城来的,看着她们幸福的样子,齐莹心中既羡慕又辛酸。她觉得自己条件并不比别人差,但运气却比别人差,她不敢想象如果毕业后还是这样天各一方,每逢佳节只能形单影只,独自伤怀,只能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那她还能坚持多久……
下午很意外地收到了一封电报,拆开一看,是洪军发来的,说本来想国庆节来看她的,但值班来不了,祝齐莹节日快乐。她期待的刘春,既没有给她发来信,也没有节日的祝福,齐莹的心似乎比过去淡漠了,刘春没钱,是的。路途远,是的。可是同班那位女同学的男友不是更远吗?从比柳城更远的桂城赶过来的。钱,还是因为钱,没有钱,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齐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失意,落寞,吃过晚饭,就骑上自行车出了校门。单身的人每逢节日最难熬。其实她是喜欢独处的,但为什么又感到难耐寂寞呢?看来她的心理还是太脆弱,经不住考验。但她想她会有办法度过这个“难捱”的中秋之夜的。
出门时,远远见到秦东和一个老师模样的男士迎面而来,齐莹猛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是她和秦东相识的日子,她心中一阵难过,但她不会再因为难耐寂寞而去寻找寄托了。她避开了他们。
她骑着车在街上飞奔,买了两张电影票,梁家辉主演的《兰色霹雳火》和刘德华主演的《傲气雄鹰》,在电影院度过了她的一个人的中秋之夜。
1号早晨,齐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班上仅剩的两个“单身”女同学备好水果,零食,骑上自行车,和别的班级的另外两个同学,一行五人向县城附近的连山进发。齐莹意识到自己没必要独守空房,浪费了青春的大好时光。和同学们一路说说笑笑,好山好水看不足,兴致勃勃登上连山,在山上的保元宫,鹰嘴涧留下了倩影。玩得很痛快,心情也舒畅了许多。青春是美好的,也是短暂的,此时不玩,更待何时?何况她平时够忙够累了,稍微的放松一下也无可厚非。
2号,3号仍是下午和晚上各两次家教,挺紧张的,但齐莹喜欢这种忙碌而充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