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生上述这些细节的同时,我跟祝宛芳正坐在高城大学——两人之前谈判的餐饮街上的那间咖啡馆内,也是之前坐过的那个茶座。
我将脊柱贴抵于沙发靠背,尽量跟对方保持出了距离,这也是在表明自身的态度:“你到底想要干嘛?”
“你知道我要干嘛!”祝宛芳一脸藐视地望向我。
“这不可能!”我干脆直接地亮明自己的态度:“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哈哈!”这个女人试图刺激我道:“如此说来,你在家中的经济地位——也体现出了你的家庭地位,经济大权多是掌握在你妻子的手中了。”
我的冷漠不为所动:“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那好啊!”祝宛芳游蛇般趴在茶座上,其故意压低了阴森的嗓门:“我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要不然——我就捅到你老婆那儿去!”
“不用给他这最后一次机会,”静美将咖啡馆的玻璃门推出“咣当”一响,便身姿凛冽地从外面小风般刮了进来,并脱下外罩的那件白纱风衣,露出其身形优雅修长的裙装,这份气势是在表明:我虽然比你年长了几岁,但无论是身形亦或相貌,则是一点都不输你。妻子坐在我身边的同时,她将风衣潇洒地搭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摆出了一副轻柔的笑意:“我来当面跟你谈!”
祝宛芳万没想到我们夫妻俩会来这么一手,其先是呆愣的表情,随而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想跟我谈什么?”
静美根本没有搭理对方,却是风轻云淡地望向我:“你是留在这儿呢,还是在外面等我?”
“我在外面等你好了!”我站起身,也没从茶座前绕身离开,而是从侧身的沙发扶手,尽管靠窗的这一侧走廊十分狭窄,但我还是从此离开了咖啡馆大门。
静美眼见我走出大门,这才面对面搭理对方,她将双臂抱胸道:“我们就不要自欺欺人了,赶紧直戳重点吧!”
“那我就直接了当说了!”祝宛芳拿出杀手锏——从其手包里摸出一份光盘拍按在了茶座上:“你拿一千万来赎这张光盘吧?”
“一千万?”静美像是翻扑克牌般拿起了那张光盘盒:“这是什么啊?”
“这是我跟你丈夫私会时的那些花絮,你不感到好奇吗?”祝宛芳居然为了敲诈,将其最丑陋、最阴险、最恶毒的人性暴露了出来。
“哈哈!”静美笑了起来:“这大概是十一年前的那些花絮吧?竟是保存到了现在,之前,你极力讨好任总那个老色鬼,终于从小三被扶正,肯定不想让他看到这些花絮,怎么?现在解禁了?是因为你把那个老色狼榨干,你们脱离俞城的阳光总部,便自立门户了现在的公司,但这几年经过你这个新任董事长败家,你们夫妻俩全资控股的公司已经成为了一个空壳,不仅身无分文,也到处找不到投资人,所以就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甚至不惜找出十几年前你和我丈夫的花絮——来威胁我?”
祝宛芳没料到静美从我这儿了解到这么多她的个人信息,因而其脸色面如死灰,试图保持冷静的姿态:“你现在说这些风凉话有用吗?难道,你就想让你丈夫的丑闻被公开?”
“那好啊!”静美不客气道:“我倒是想看看——我丈夫跟其他女人都做了些什么,而且是怎么做的,我也好学学像你们这些女人如此不要脸的本事!”
祝宛芳咬牙切齿:“你——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花絮公布到网上?”
“祝宛芳,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更是一把双刃剑——也就是说,叶寻的丑闻即是你的丑闻。”静美毫不客气地把话撂明道:“我不怕跟你实话交底,类似的事情我也做过,但我不是这愿打愿挨的任何一方,所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虽然我没将什么花絮视频发布在网上,但我曾经将一对狗男女的丑闻闹得整个公司人尽皆知。”静美这是在提及她通过偷录跟语创(俞城)品牌管理顾问有限分公司的董事长——周阳在公司天台上的那段录音,于公司内部暴露了他与陈欣的出轨行迹。
“你——”祝宛芳难以置信:“你真的不在乎你丈夫的名誉?”
“人总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付出代价,这样——他也才能真正地长记性。”静美不客气道:“既然你曾经是小寻的学生,跟他学习了四年的经济学,那应该很清楚这经济学概念中的纳什均衡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纯策略纳什均衡,而另一类便是混合策略纳什均衡。”
祝宛芳的嘴角牵线般一抽,似乎已预感到我要说什么。
“你现在跟我玩的——就是混合策略纳什均衡。”静美用风轻云净的目光直逼向对方:“你可以随手发在网上试试,反正小寻就是一大学教授,大学教授跟自己的学生有一腿,这在现如今的社会多正常啊!我公公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你觉得大家会同情你吗?退一万步说,你把你们的花絮公布在了网上,把小寻真给搞臭了,让他身败名裂,反正他就是一吃软饭的,这也更加树立起我作为妻子独立且女强人的形象,这只会让我博取公众的更多同情,所以公司我照开,生意我也能照做。可能刚开始——业务会受那么点儿影响,但受不到太大的冲击,而我的丈夫叶寻就算在高城大学的经济学院呆不下去,不得不辞职,但我也有这个能力罩他养他!……但你祝宛芳有这个能力吗?你一旦搞臭了小寻,就是搞臭了你自己,你从你丈夫那儿夺来公司董事长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另外,整个公司的经营你还能掌得了舵吗?……”
显然,静美这席机关枪扫射似地深入浅出将对方万弹穿心,每一弹都射穿祝宛芳的要害,简直是将敌人怼得哑口无言。
静美眼见对方入了自己的道,也就更加语态慢悠悠地交底:“这就是我在我们这个三角关系中的最佳均衡点,规则由我提出,方案由我来定,节奏由我来把控……一切皆由我来决策,而你在这个均衡点中位居零,这就是我和小寻目前婚姻收益的最大值。”
“你这个女人真是恶毒!”祝宛芳的怒目切齿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是我恶毒还是你恶毒?”静美毫不客气地回击:“纳什均衡理论,本就引出了一个‘看不见手’原理的悖论:从利己目的出发,结果损人不利己,既不利己也不利他——这就是你祝宛芳目前的处境。”
“你们——”祝宛芳脸色涨红道:“你们夫妻俩还真是配合默契啊!”
“哈哈!”静美仰头毫无顾忌地笑言:“我和小寻从出生就在一起,你比我更了解他吗?你了解什么叫作青梅竹马,什么叫作两小无猜吗?!”
祝宛芳被彻彻底底打败,她将身体贴靠沙发后背,整个人像是一株迅速萎顿枯蔫了的植物,缩成了一具木乃伊。
“哈哈!你慢慢消化我的上述忠告吧!以后,如果你再有什么花絮,或是敲诈之类的咨询,请直接来找我!”静美将其手上的那张光盘放在茶座上,推还给对方:“你不是有我的微信吗?不必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且麻烦!”
静美也不理会对方的任何反应,便拿起沙发扶手上的那件风衣,抖了抖披在肩头,走出咖啡馆大门,眼见我遥控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便径直地落坐了进去。
很快,我将私车开出高城大学的正大门,静美将目光望向挡风玻璃,其一脸冷峻的面色淡然道:“倘若——不是你今天一早接到这个贱女人的电话,肯跟我实话实说,我现在——此时此刻就让你把车开去民政局。”
今天一早,我跟妻子坐在餐桌边吃早饭,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话机三翻四次地铃响,屏幕显示是祝宛芳的来电。
“怎么?”妻子静静地看着我:“不接吗?”
“静美,我有事要告诉你!”尽管我内心挣扎,连日来也没睡好,但当下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将祝宛芳针对我的威胁一事如实告知了对方。
静美的面色很平静,表明她并没有动怒:“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再对你撒谎,我也不想一错再错。”我真诚地回应:“目前——母亲生病,叶子辛也要做手术,我不想在此时添乱。”
静美的面色平淡如水,是在等我继续说下去,甚至是揭开我内心深处那块已经结疤了的恶疮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自从你嫁给我,你父亲就把我当成他的亲生儿子来看待。”我想起我们爷俩那些无话不谈的贴心日子,脸色不免自惭形秽,眼眶便泛出了泪光:“但在他老人家临终时,我没能陪他走过这最后一程,这是我的报应,所以我必须承担,并且将其承受下来。”
是啊!静美的父亲过世时,我居然跟这个小三厮混,如今也算是遭到了报应,给祝宛芳留下物证,并受到对方的威胁,这也是我自觉最对不起静美及舒家的地方。
静美似乎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的瞳仁微微浮现出波动之色,但始终没有流下眼泪,则是硬起心肠狠辣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想带着你,把话跟她说清楚。”
“那好啊!”静美起身接受挑战道:“你跟她约好时间、地点,我可是要好好地精心打扮一番。”
眼下,汽车开出高城大学的正大门,正在回往向高城花园的路上。
我知道危机已经解除,因而咧嘴地开玩笑道:“今天是星期天,民政局不开门!”
妻子白了我一眼:“那就明天!”
“静美,我们还是好好地过日子,我不会再做错事了!”
就在我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试探性地伸出右手,抓握住了对方靠向我的那只手臂;虽然妻子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只淘气的小耗子那般,正讨好地抓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但她没有抽回,而是大笑出声,这说明静美已经选择彻底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