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婆家是,哪里?”
“婆家??我未曾许配人家,又哪里来的婆家?”意娘一阵脸红,低了头,幽幽说道。
“啊??这么大了还未曾许配人家??”贺雨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似的……
意娘翻了他个白眼,嘟起小嘴儿道:“二十一就大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贺雨慌忙找补,连连致歉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一般女子,十五六岁,大都嫁作人妇了,所以……看来,意娘决计不是一般女子,哈哈哈……”
意娘会心一笑,“算你会说话,饶了你这一次,呵呵。不过这点儿你说对了,我决意不做一般女子——打小我就发了誓愿,也绝不嫁一般男子。这不,就成了老姑娘了嘛,哈哈哈。”
贺雨一阵尴尬,“你这丫头,好记仇啊……我没有一丝说你是老姑娘的意思!我反而应该感激上天,你若是早嫁了人,那就是另一番生活,今日之事也就大概不会再有,我也就没机会再见到你了……”
意娘轻叹一声,“那又怎样呢……见不见得到我,你还是你的日子不是?我对于你来说,无足轻重吧……”
贺雨微闭双眼,轻轻摇了摇头,“你说错了……”
“哦?哪里错了??”意娘似笑非笑,好奇的问道。
“那晚之后,我的心里就如同打了一个结一般,这两年,也无心仕途,原本王宗贯大人提携,还在河南道监察衙下挂了个‘监察走吏’的空职,去岁也一并辞了,百无一用,这才又在好友荐下,到了荷县文府做了西席……”
“辞的好!”
“哦?好在何处??”
“一来那差事也不是个什么积德的好差事,二来嘛,你辞了它,主要是为了奔走千里,来见我嘛,哈哈哈……”
贺雨一听释然,开怀大笑,“若说监察之事,重在人正心正,同是为国效力,为民请命,也不见得就是什么‘不积德’的差事。不过第二条你说的正合我的心意——我可不就是为了来会‘小友’的嘛,哈哈哈……这要是再有一壶水酒,就真是圆满了!”
意娘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径自走到旁边角落里,将一块青布掀开,下面竟是一个食盒,“老仆人走时留下的,虽然简单些,好在有炉子,还能想办法把酒温一温。真是天意,这不就是要遂了你的‘圆满’吗?”
贺雨一脸惊诧,“还温什么?此刻的心情,恨不能喝些雪藏的冰酒才能略微降温,哈哈。哎对了——怎么还会有酒菜在?”
食盒拿过来,两人一边往琴桌边上摆放,意娘一边轻叹口气道:“说来也巧,今日是我生辰,原是没有胃口,就放了老仆人探家去了——哦,谭叔是我家的老仆,伺候家父多年,他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里,说是傍晚时回来接我回城。这下好了,你一来,就有人陪我吃顿生辰寿酒了,呵呵。”
“啊??今天是……你这生日,倒是好记,生在了寒食清明的前一天。只可惜,我却没有贺礼,哈哈哈。”
“你来了,我见到了你,就是最大的贺礼,比任何贺礼都要让人开心……”
意娘一边斟酒,一边看了一眼贺雨,苦涩一笑道。
贺雨尴尬一笑,“不管怎样,喝了这杯酒,我的心结,也就解了……”
“喝了这杯酒,我也二十二岁了……我更期望,你不会结一个更大的结……”
意娘端起杯来,朝他一举,一饮而尽……
“你……”贺雨看着她瞬间绯红的脸颊,竟然觉出淡淡的一股幽怨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你这么难过呢……”
意娘红着脸,怔怔地看着桌面,喃喃道:“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的皇帝老子,是个痴情种,破天荒的只有皇后一位妻子……”
“不错,吾皇圣明,亦是重情重义之人,开古来之先例,身为天子,只娶一妻,乃是天下男子的楷模……”
“是啊,天下人虽不知你,我却独独知道,你是皇帝的忠实拥趸者,重情重义……”
说到这儿,意娘一脸漠然地再次自斟一杯,仰头饮尽……
“你……男人……不该如此吗?”
贺雨看着连饮两杯的意娘,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觉,涌上了心头……
“该如此……也难得……只是,如此,你就,无法娶我了……”
贺雨心头开始狂跳,浑身不禁一震!!
意娘再斟第三杯,却被贺雨一把抓住了手腕,“不能这样喝了!你,我……”
意娘抬眼幽怨地看向他的眼睛,泪花在她黑亮的眸子里来回翻滚着……
“你只消说一句,你自始至终,从未动过娶我的念头,我从今日开始,就彻底死心……”
贺雨猛地撒开了手,豆大的两颗泪珠没来由的突然就从他的眼眶中涌出,划过脸庞,滚落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我才刚刚相识,我却觉得犹如一世已过??你却也好像能够看穿我的心肺一般??我刚一动这个念头时,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意娘的眼泪也瞬间无法自控,如珠帘断线,散落而下……
“我恨上天让我们错过了两年,错过了二十年,错过了一辈子……我恨你重情重义,也恨我自己没有福气……见你第一眼,才突然觉得这二十多年来所谓的坚持都显得那么可笑!我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嫁给你,陪你一生一世……你信人有前世今生吗……我开始信了……”
贺雨端起酒杯,也一连饮了两杯,伸手抹了眼泪,怅然叹道:“我信这世上有报应折磨……先不说我已有妻儿家室,她于我穷困时嫁我为妻,多年来受尽苦楚亦毫无怨言,况儿女何辜?抛妻舍儿,非是大丈夫所为。且年已不惑,却一无所成……大丈夫不能凭双手身躯为所爱挡风遮雨,五斗米粮,已然足可让我惭愧至死!更不用说你为豆蔻,我为昏鸦,心中有想,已是无耻至极!哪还敢奢望相伴终生?那样,岂不是故意害人?不堪,不配,不敢……”
意娘只管流泪,贺雨只求一醉……
……
“小爷,原来,你在明朝时,叫这么个名字……不好听,太压抑……”陈一旦听到这儿,努努嘴道。
公良雪竟长舒一口气,良久,才又说道:“我如今的名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孙大缸这会儿已然沉浸其中,哪还管他叫什么,忙急着道:“想不起来的就不要去瞎费神!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