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沟壑对面松林坡上的向容,通过看医书,懂得了些药理知识,当上了一名乡村赤脚医生。
开始只是给人看一些伤风感冒的小病,随着日积月累的临床和实践,他的医术大有长进,方园十几里的人们都来找他看病。
我那时正上着小学,经常在田野的水田埂上,碰见他背着一个黄色的小药箱,去附近村子里给病人看病。
那天太阳快落山时,向容在水田里栽秧出来,正在田埂边清洗脚上的稀泥巴,准备穿鞋回家。
“向医生,向医生。”对面山梁上传来一个女人大声的吆喝声。
“啥子?”向容抬起头冲着那,远远的高大的山梁回应。
“我家的二娃子肚孑痛的满地打滚,麻烦你快些来一趟!”女人站在长满高大树子的山梁上,扯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
“要得。”向容答应着,急急忙忙的赶回家,背起放在桌子上的药箱子,拿着电筒急急忙忙的上路了。
他走下屋前的那抺斜坡,跨过小河上的那座小石桥,穿过几个水田埂,正要走上通往山梁上的羊肠小路时,却见路口的大松树下站着个女子在招呼他。
向容见那女子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的衣服很鲜艳,人也长的漂亮,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但就是觉得很是面生。
“这一带的人我都熟悉,这个女娃子我怎么不认得呢?”向容在心里嘀咕着。
“我家的婆婆生病了,爷爷请你去给她老人家,把个脉瞧瞧。”女子笑盈盈地说。
“我要到山梁后边的岳青家里,去看他的小儿子。”向容面露难色地说。
“你先去到那家子看吧,我在这儿等着你。”那女子笑嘻嘻的说。
“路还远着呢,回来的话都黑天半晚了。”向容望着已经完全落山的太阳说。
“没事的。爷爷说了请不到你,就不让我回去。”女子有些幽怨地说。
“好吧,你要不怕就在这儿等着我。”向容说着就走上小路,向山梁上爬去。
他到了岳青家,给他的小儿子开了一些去痛片,和驱肚子里蛔虫的宝塔糖,饭也顾不上吃,惦记那等着他的女子,就急急忙忙的告辞了。
打着手电筒,来到山梁下的大路口处,看见那个妙龄女子,果然还站在大松树下等他。
女子见了向容,很是高兴,就在前面引着去家里路。
穿过一大片的树林子,绕过两个山弯,女子把他带到山坳上的,三间木架子瓦房前。
向容正在左右环顾,惊奇这个地方好陌生时,屋里出来一个穿长衫子的老汉。他热情地把向容让进屋子里。
向容一脚刚迈进屋去,就感觉寒气逼人,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见房子当中只有一张样式老旧的木头小方桌,两个小凳子,和一盏发着幽暗光亮的马灯。
进屋后,那老汉接过他肩上的药箱,随手挂在中柱的钉子上。
“你还没有吃夜饭吧?”向容刚落座后,老汉关切地问候他,“我叫小孙女儿给你煮碗鸡蛋挂面吧。”
向容先要瞧一下老太太,看看得的是什么病,好给她对症用药。
“不打紧的,先把饭吃了再说吧。”老汉慢悠悠的说。
不一会儿,那小女子就从里面房间内,双手捧出一大碗荷包蛋面条,放在向容的面前。他惊讶地发现,这么大一碗面条,竟然没有冒出一丝热气。
“吃的时候,千万不要用筷子上下翻面动啊。”老汉对他语重心长地说。
向容心里更加的狐疑,吃面条哪有不翻动的,他抬头向里屋瞅了瞅,只见里面影影绰绰的,好像有好多的人影在晃动,但只能看到身子,却看不见脑壳。
他心里很是发怵,急忙用筷子在碗里翻动了一下,只见鸡蛋挂面立即变成了松针和牛粪,一阵恶臭扑面而来。
“妈啊!”向容吓的灵魂出窍,大叫一声夺门而逃。
一路狂奔,他慌不择路的跑向,还亮着灯的一户人家,不停地拍打着人家的大门。
屋里的人惊了一跳,掌着煤油灯出来看时,向容已经昏倒在大门口。这家人的男人把他翻过身,认出是向容,同家人急切地把他抬进了屋去。
这家男人懂点生活中的小常识,掐人中,灌姜汤,好不容易才把向容给弄苏醒过来,就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他就把在山坳上的遭遇讲给这家人听。
“你看见的是不是一个十几岁的还挺标致的女娃子?”那家的男人失声惊叫起来。
向容不住的点头。
“那是赵家岩赵老四的大女子,半个月前去大粱上放牛砍柴,不小心从悬岩上摔下来,当时就摔在山下的大石头上死了。”男人瞪大双眼的说,“那家的人就把她埋在山坳上,和她爷爷的坟头挨在一起,想的是让她爷爷看护着她。”
第二天,这家人吃过早饭后,邀约了院子里的几个男人,跟着向容来到了昨晚,被女子带到的那个山坳上。
到了现场,哪儿还有什么三间木架子瓦房,看到的只是三个大坟堆。其中一个小点的坟上的泥土,还是新鲜的。他昨夜放在小方桌上的手电筒,现在却放在新坟的坟头上,药箱挂在中间那座老坟墓的石碑帽子上。
向容回去后,惊吓的害了一场大病,好了后都瘦的脱了原形。用他的话说是捡回了这条命。
至此后,他晚上再也不去别人家里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