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与花蕾,一个颀长, 一个圆实。据看见过周浩男跑掉的堂客的人说,这两个闺女大的花蕊长得像她娘,柳 叶弯眉,樱桃小口,杏仁眼,瓜子脸,身材苗条如塘边的柳,有风一摇便扭头摆腰摇 屁股,风情千种。她说话也轻言细语的,很得人爱。花蕾像他爸,身材不如她姐长, 却圆圆实实,圆圆的头,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口,圆圆的胸,圆圆的屁股 蛋。一个活脱脱的性感模特。与花蕊比,花蕾的性格要开朗得多,从她喉咙底笑出来 的声音清脆得咯咯响,风虽然很难吹摆她的腰肢,但是,她一笑后在胸前上下摇的奶 子却让周家铺的男人看了吃不下饭。背地里,那些尝过女人香的男人大发感慨,这两 个女人今生能睡上一个,就是今夜睡了明天早晨被枪毙了都值得。
自从真常恩把自己祖上经营了上百年的“荣恩堂,药坊带到周家铺,在周家祠堂 开坛坐诊以来,死一样的周家铺活了,从四面八方求来问诊的人弄得这里像京城一样 热闹,因此,周家铺的土著居民开始打着南腔北调与东南西北来的人说话,为他们提 供服务,开始从他们身上赚些现钱贴补家用。
马鞍塘公社的办公处设在周家铺的后山场上,那栋房子原先是设计来做药坊的, 后来公社办公处从周家祠堂搬到了那处新居,药坊就落在了周家祠堂里,反而相得益 彰,这处雕梁画栋的建筑,正好与这个神秘医家相生相息,让五湖四海来的病人带回 去一些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编造的传说,更增加了药坊的神秘色彩。
马鞍塘公社有几家社办企业,其中经济效益最好的是这家药坊,其次是花炮厂和 农机厂。药坊里的人都多多少少与真常恩沾亲带故,其他人进去不了。周浩男为了不 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被黄日头晒黑了头脸,让泥巴磨粗了手脚,他找人七说八说便将花 蕾弄到花炮厂做了装引信工,把花蕊弄到农机厂去做了车工,总算摆脱了那些骚男人 的眼。其实,他不要多说,就凭这两个女儿的长相,这两家的厂长都是要人的。爱美 之心人皆有之,其实,这是男人一句高尚的口号,对美丽的女人动心那才是他的本性, 即使弄不上床,就是放在自己身边饱眼福也是一种享受。
真常恩的岳丈有一个远房姨侄儿,叫戴世亨,据这位岳丈说,戴世亨的父母在世 时与他家里来往甚密,交谊颇厚,戴世亨与真常恩的原配夫人甘如凤又以姨表兄妹相 称,在甘家危难时,戴家曾伸手相援过,因此,真常恩岳丈一家对戴家念念不忘。
戴世亨膝下有一女二男,长女出了阁,就两个儿子在身边,特别是长子孝昌左脚 落下了小儿麻痹症,走路不规矩,总一脚高一脚低,但他的脑子却特别灵便。看着这 个儿子,戴世亨心痛不已,总想找个路子让他去用手上功夫,用脑子。二儿子孝荣虽 然长得壮壮实实,却孟孟浪浪,脑子里没得几多血水,不怎么活泛,戴世亨怕他在家 里惹是生非,也想找个地方把他弄出去讨碗饭吃。
在戴世亨所有的亲朋好友中,没有一个能坐上台面的人物,要想把两个儿子弄出 去,比登天难不了几多。他左思右想,突然异想天开,他想到甘家那房远亲,想到了 甘如凤的男人真常恩,尽管如凤不在人世好多年了,但是她给真家留下了五个儿女, 到现在,真常恩对甘家这门亲还是十分敬重的。如凤在世时,戴世亨到真统一来过许 多次,与真常恩也十分熟识,性情也还相投。
想了好久,犹豫再三以后,戴世亨在一个晴天日暖的日子,交代内人第二日早晨 在打开鸡笼门放鸡的时候,把那两只最壮的母鸡留下来,等他出早工回来以后,去一 趟周家铺,以看望真常恩为由,探一下他的口风,看能不能把长子孝昌先弄进药坊去。 内人照他说的话办了。吃过早饭后,戴世亨向生产队长告了一上午假,提着两只母鸡, 怀着莫大的希望,又怀着莫大的失望启了程,一路心情忐忑地往周家铺走,他不知道 今日发达了的真常恩还认不认他这门仅仅搭了一点界的亲,更不晓得真常恩的后妻对 他这位一点界都搭不着的亲戚给么脸色看,如果她的脸色不好,真常恩的门就进不了, 那就谈不上进儿子的事了。
走了大半日,戴世亨终于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周家铺,街上说南腔北调话的人 好热闹,他清楚这些人都是来找真常恩看病的。不晓得怎么弄的,离周家祠堂越近了, 他的心吊得越重:万一真常恩不认他这门亲,万一他的妻子认不得这门亲,他的一切 希望就彻底破灭了。这是他人生最大的希望,年轻的时候希望找一房女人的希望都没 有这么大,因为他晓得一个坑非填一个萝卜不可。而这儿子的事不仅关系着他的一生, 更关系着他整个家庭,还关系着后人,如果这个手脚不健的儿子找不到一份好事做, 在家里靠气力吃饭,哪个女人都看不上他,那就谈不上娶妻生子了。
既然已经到周家铺来了,就得去见人。戴世亨鼓了鼓气,硬着头皮向周家祠堂走 去。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求人办这么大的事,哪晓得求人办事这么难,难得都连自己不 敢入门。他希望儿子能晓得他这个为父的难处,都是人,年纪上下都差不了几多,何 必去看人家脸色呢?戴世亨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周家祠堂,一进门便看见真常恩 正拿着一个男患者的手,面对着祠堂大门,眼睛微睁着在凝神听脉。当戴世亨走进大 门之后,他的脉也拿完了,刚睁开眼便与戴世亨悲喜交集的眼撞在了一起,真常恩连 忙站起身来,迎了上来,笑着连声说:“世亨老表,你么样来了呢?好多年没有看到 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