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昨夜归来时顶着风雪,早上一觉醒来,窗外天空水洗般清澈。
九点刚过,他站在窗前忍不住给菲儿打电话,电话铃响她没有接听。过了一会儿再打还是一样。是手机设成振动没有听见?还是她在洗漱?或者干脆就是不想接听?他胡乱地猜测着。
穿衣出门,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几分种,他信步拐上一条滨河小路。
小路上车少人稀,雪没被轧过尚且蓬松,一步一步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解压的酥响。走到一座小桥站在桥头,只见河面铺满白雪,在蓝天下莹洁闪光。有两个黑色的人影在河面上向对岸走动,河岸边干枯的芦苇丛挺着支支毛绒绒的白色软穗在阳光中轻摇,如果阴云蔽日,眼前这景象便会显出凄凉,然而明亮的阳光却给它带来一派生机。
沿着由一条条青石板铺出的小径走下小路,到了一条大街上,他发现这条大街向南是一直通向红叶洗浴中心的。他的脚步把他领到这条路上,可他并没有打算去那里。
拿出电话打给菲儿,她接听了却没有说话。他“喂喂”地呼叫着,手机里传来一片沙沙的声音,像是电视机在一旁响着,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她是和客人在一起不方便接电话吗?或者,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不想再接触他了?她已经从他的短信中读出了他想离开她、解脱于痛苦的暗示,便干脆成全了他……这些想法让他心情低落无着。
一个系着绿头巾,农村打扮的老太太从他身后急走上来向他问路,打断了他的思绪。老太太絮絮叨叨说她想去某个小区却找不到方向了,他也不知道那个小区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于是老太太就快步向前面七八米处的一个提着青菜的中年妇女追去,边走边喊:“姐妹儿,站一下。站一下。”那个妇女站住了,回身审慎地瞅着老太太赶上来,三言两语之后,两个人就以女人特有的亲密方式说着话一起走了。
那个妇女身上的乡村气息与他自己这阴郁的心境是多么的不同!他不禁恍然想到,在这天光明亮的世界里,自己却被这阴郁的情绪所笼罩,不是很荒谬吗?
他转身往回走了,他想运动一下心情会好。
游泳馆里来了一群年轻人,二十上下岁的年纪,听说话大概是某个职业学校的学生。他们占据了两条泳道的浅水区,一伙一伙地在水中池边嬉玩,游泳馆高高的棚架里回响着他们的笑闹声。
商竹在泳池边活动身体,看着男生在女生面前逞疯,不禁让他想到大学时期在学校游泳馆里的情景,那时他的心里装满了苏山,她的青春的笑颜是他无尽的心动。
跳进水里他慢慢地游着。他觉得池水沉重,没有通常感到的放松,紧紧包裹着他的池水如同他的忧郁一般浓稠,无论他怎么奋力划水也不能划开。
他埋头水下,与泳池空旷嘈杂的混响声隔绝,如同进入梦境一般,他的耳边清晰地响着的是只有自己在水中慢慢吐出气泡时的咕噜声,直到胸口憋闷无法忍受时他才抬头出水狠狠地透一口气。他感受着身体,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游得很累却沉浸其中。
游完泳出来,他拿出手机看。他想若是有客人同菲儿在一起,这会儿大概也离开了,也许她会打给他,可是并没有来电。
“即使她不想再与我接触了,我也应该确切地知道,而不是猜测。”这样想着,他把电话打了过去,她没有接听。
下午坐在电脑桌前读书时,他的心里含着期待,不时去看放在旁边的手机。
临睡前再看,手机里仍然没有任何信息。
2
上午出门去图书馆还书。他给菲儿打电话,电话惊喜地振铃了,他心跳地期待菲儿接电话,数着铃声一直响到结束,她都没有接听。
天气晴朗,气温回升,路上没有扫净的积雪已开始融化。他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再把电话打过去,铃响到第三声时,电话被挂断了。
“她真的不想接触我了,这已经很明显了!”他想,是他破坏了规则,他的表现过于情绪化,所以她离开了。许多恶事都因爱而起,她不想受到伤害,也不想伤害别人。站在她的立场,他不能不承认她的选择是对的。他们终究只是陌生人,谁也不欠谁什么。况且,如果不和她做 爱?她为什么还要接近他?他无力帮她上岸,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喜欢而去见她,那岂不徒增悲伤?
他打不起精神再拔响她的电话了,不想让她认为他在纠缠不休,又后悔地想到在她接起电话不说话的时候,他真不应该把电话挂断,她不说话,可是他可以说啊,哪怕冲着电话里喊上一声“你为什么不说话”也好啊,自己简直太呆了。
乘上小公共汽车到了市图书馆,他走去大厅右侧的自修区。一排排课桌已经坐了不少人,剩下的空座位也被人在桌面上或桌膛里放了书本占座。他走到最靠边的一张座位坐下,风桌面正中摆着一本高中物理练习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王*玉”三个字,中间一个字写得太草根本认不出来,他把书丢进桌膛里,对这种毫无道理的占座行为充满厌恶。自然,如果书的主人来了,他还是会让座的。
呆坐良久,他拿出手机写短信给菲儿。
“最近我想通了一些事,我不应该用金钱得到你,我也不敢奢望和你有更深的交往。请你相信,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平等的朋友。你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我会全力帮助你。愿你早日到达彼岸,得到真正的自由。”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心中怅然,又禁不住遐想她读到信息后会怎样,会给他回信或打电话吗?
他在图书馆读书,借了萨特的哲学小说《厌恶》和时下 流行的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写的《男人这东西》出来。
回到住所,坐在书桌前,他读小说《厌恶》,他觉得自已应该会喜欢这本书的,可是却读不进去。菲儿在他心头萦绕不去,怅惘没有稍减。放下书籍倚在窗前,他觉得自已再也快乐不起来了。他不需要快乐,快乐是有罪的,菲儿不得解脱,他便不能无疚地生活。他这样想着,渐渐地,怅惘变成了揪心的痛苦。他对她难以割舍,她是他的血,她是他的肉,他与她血脉相连,与她分离,让他痛彻心扉。他伏在床上低泣,那痛苦渐渐又变成深深的忧伤,久久地淹没着他。
3
早上醒来,他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左边的鼻孔直淌鼻涕,测量体温果然在发烧。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小区里清过雪的小街又铺了一层落雪。一株高树光秃的枝杈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在风中时而触电似地抽搐,时而又左摇右摆地醉舞。
吃了感冒药,他打电话向班长请了假。
倚在床上读渡边淳一的书,读上一会儿瞌睡一会儿。其实这书很好读,思路清晰,观点明确,只是他头脑昏沉,打不起精神。
书中为男性欲 望张目的论述,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却已不能让他赞同。所谓的生物性的、本能的男性特质,其实不过是男权文明的产物。有意地回避了历史与文化的深度,因此这不过只是一本不严肃的通俗读物。书中只有这样一个观点他很愿意相信,“女性是现实的,对她们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现在这一时刻,只要现在一切平安无事,和谐愉快,过去的事情都可以被当成久远的往事逐渐遗忘。”但愿菲儿真的能如其所论在某一天忘掉过去,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这一观点也经不起推敲,比如二战中的慰安妇们,她们在耄耋之年还为往事落泪。蚀心入骨的痛是无法遗忘的,只是深埋心底不愿触碰而已。
傍晚的时候,他给芳打了电话,回来已经三天,礼当联络一下。电话打过去,芳说业余时间一直在培训班上课准备考试脱不开身。
不能见面,倒合了他的心意,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4
躺了一天一宿,第二天早起烧退了,脑袋还是昏沉沉地胀痛。
上午在通讯机房里干活正忙的时候,云从办公室给他打来电话,他急忙出来到走廊里和她说话。
这是很意外的事,他们总有一年多没有通过电话了。
“最近过得不错啊,对象处得挺happy吧。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不打。”云酸溜溜地说。
她的语气让他不快,压着反感他冷淡地回了话,惹得云更加地冷嘲热讽。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他终于压不住火。结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起嘴来,云忿然挂断了电话,他则暴躁得气不打一处来。
过了许久,想到她的无理取闹只是因为她未能忘情于他,他的心绪才得以好转。又想起几天前,曾给她介绍对象的同事向他说,在与云一起乘班车时,云还曾问起过他。他不禁后悔,在她主动打来电话的时候,自己实在不应该惹她不快。这样想着,他却没有心情打电话和她和解,一丝相连便烦恼不断,不如就此结束。
下班的时候,走到工厂的大门口,他看到云在等候班车,习惯性地一袭黑衣,看上去落寞忧怨。发现他在看她,她冷冷地转头避开了。
他径直走出厂门,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不欢而散,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既然决意分手,又何必在乎什么结局?
“如果有一天咱们分开,会不会谁也不理踩谁,见面都不说话?我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在从前的某一天,云曾这样问过他。
“我说不好‘如果’的事?”
“男人都是绝情的。”
“我想总会是朋友吧。”当时他这样回答。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情缘既断,便连朋友都做不成。
走在路上,云落寞忧怨的样子仍清晰地浮在他的脑海。她渴望爱,他给的却是淫欲。是他伤害了她,这是他的罪过。从前他以为,人应该像汽车的轮胎一样,走过坎坷也会恢复饱满,现在他明白,经历会在心头留下疤痕,使人不复从前。有些事情,如果可能,就永远不要让它发生。
回到住所,芳打来电话,问他励志类的书籍哪些比较好,商竹对此并不了解,说可以陪她去书店实际看一下。芳说星期日抽时间去,两人便约好周六再联系。
这是芳第一次和他富有生活气息的交流,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步入“朋友”关系了?他是不是应该从此安心地和她好好发展,培养感情,争取修成正果?他对婚姻要求不高,并不认为浓烈的爱情才是婚姻的必要条件,成就婚姻长远的,恐怕更多的是彼此的包容与责任的担当。他这样清楚地想着,却没有什么主动的热情。
5
星期六下午临下班时,芳如约打来电话,两人约好在中央广场附近的新华书店见面。
芳选中一本励志书,《真正做一天自己》。对这类书籍商竹没有兴趣,单看那些书名就觉得是在钓鱼。他说他可以到图书馆借这类书给她看,没必要购买。她回答说买到手才会珍惜,借的书总不会认真对待。他理解这想法,就不再多说什么。
购书出来,两人在街上散步。她说她喜欢极限运动,特刺激的那类,比如蹦极、攀岩之类,有机会一定要尝试。谈起旅游她很有兴致,说自已如果是个男的,就会做个背包客四处游荡。这些想法让他颇感诧异,自已对她了解太少了。谈到感情方面的事,她说她受不了女人陷在感情漩涡里不能自拔,甚至能把自己弄成精神病。“世界这么大,为什么非得在一个泥坑里待着?”她这样说。
素面两碗,小菜一碟,他们在面馆吃饭。面对面坐着,他借机好好端详了她,她还真挺受看的,尤其笑起来时,爽快开朗,很有感染力。发现这一点的刹那,他突然想到,菲儿在他的心上,这样与芳在一起,无论对芳还是对菲儿,他都不啻感情的骗子。
难得芳说了许多话,他心中有愧,回答得很少。
送她上车离开,他没有习惯性地说“电话联系”,他决定以后不再打电话给她了,就让关系从此冷淡下去。他不能再欺骗她,即使与菲儿没有结果,他也不能。
在灯光璀璨、店铺林立的步行街上,一对对俊男靓女迎面走过,牵手拥臂有说有笑。他多想菲儿此刻就在他的身边,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中跳了出来,“我可以养她啊,让她做我的女人!我要养她!再不与她分开!啊,要是不发那个告别的短信就好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该怎样向她说出这句话呢?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连喉咙都被顶死难以开口。然后杂七杂八的念头也丛生出来,方方面面让他顾虑。“不要再多想了!只管说出去,一切走着瞧!”最后他猛然地决意了,“一定要当面跟她讲,心与心的沟通,必须有身体的在场!要打电话先联络上她,说打就打,一切从现在开始!”
他停下脚步急切地摸出电话打给她了,似乎慢了一步就会改变主意似的,然而关机的提示音在他耳边讨厌地响起来,这个顿挫更加强了他的决心,他一定要联系到她,一定要再见到她。
6
早上起来,见到她的渴望就占据着他的脑海。12月22日,这是他与她相遇整两个月的日子,又恰适周日,他强烈地想要见她。临近中午时,她仍在关机。午饭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径直去洗浴中心找她了。
前些天一直阴天,天天愁云惨雾一派凄寒,霰雪如沙不时阵阵飘落。今天放睛了,阳光明亮,而且温度反常地升到了零上。路面的积雪已完全融化,柏油路面呈现浸着水,呈现出干净的黑色,阳光反射的地方,闪耀着白灿灿炫目的水光。
一扫往日的灰颓,他心气高昂地走在街上。他要和她在一起,再不失去她,无论她怎样对他,即使讨厌他,当他是“神经病”,他也不放弃她。他强烈地相信,他一定会把她拉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
打车到达洗浴中心,他脱了外衣,换了拖鞋便走去休息大厅了,浴室的服务生有些奇怪地瞄他。他讨厌换上那件浴袍,他强烈地感到,如果披上它,便是秽恶上身,被贴上可耻的标签。
上楼的时候,他的脸不禁发起热来,然后是胸口,接着全身都热起来,喉咙也越来越紧。他该怎样向她说出那句话呢?这个无法彩排。他不知所措,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休息大厅里几个闲聊的小姐怪怪地打量着闯过来的他,他故做坦然地问她们菲儿在不在。
“哪个菲儿?”一个细眼睛高颧骨面孔冷艳的高个子小姐问他。
“林菲儿,在这儿上班的。”他说。
“不认识”。冷艳的小姐说。
“你应该认识啊,就是笑起来像个日本妞那个”,“总绾着头发那个”,“有日子没见了吧?”,“是啊,好多天没来了”。小姐们互相说着话。
“那你没有她电话吗?”冷艳小姐问说,眼神里明显带着警惕。
此时的他不是客人,她们也不是小姐,她们这样反应并不奇怪。
“她的电话关机了。”他说。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冷艳小姐说。
他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了。
淋浴时,那些小姐又是小姐了,他想探索她们。那个冷艳的小姐真的很冷吗?他知道自己的欲 火正在被头脑猛烈地煽动起来。为什么小姐在身边时,这欲 火反而更容易抵挡,甚至根本没有?他想,这被意念滋养出来的大脑究竟怎样才能改变?那所谓的灵与肉怎样才能统一?他匆匆洗完出来,结账时又向吧台打听菲儿。两个女服务生都警惕地摇头说“不清楚”“不知道”。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打电话给菲儿仍然关机。天气晴好,他乘上小公共汽车到本市最大的一家书城看书。
在二楼的文学部浏览图书的时候,一个短发的理书员仰着头姿态优雅地在书架间走来走去,让他感到女性的美好,这感觉自然出于情 欲,却又不同于性的欲 望,想到性爱甚至会败坏那份美好。
一番浏览,他选购了《甘地自传》、《圣杯与剑》两本书。甘地受辱不怒泰然处之的态度以及为克制性 欲做出的努力很吸引他,甚至挨了耳光也能平心以待,这让一向认同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他倍感诧异。《圣杯与剑》一书对两性关系的历史追溯正是他极感兴趣的论题。
带着心仪的两本书走出书城,进入明亮天光下,他不禁觉得身体健康,精力饱满,让自然的爱欲充盈身心,去阅读、去求索人生的真谛,去创造美的天地,那是多么美好的事。
回到住所,他读书到很晚才睡。《圣杯与剑》这本充满新观念的书籍给他很多启发。
清晨将醒的时候,他梦见自己坐在游泳池边,看着泳池里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色彩鲜艳的泳衣,像鱼儿一样在水中自在欢乐地游泳。他强烈地想去拥抱她们,却因为心中紧张突然醒来了。回味那赏心悦目的梦境,那情爱充盈又并非性欲的愉悦感受,让到充满向往。
7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他在厂区小路上给菲儿打电话,手机贴在耳边,凉得像块冰。振铃声“嘟——”地响起来,让他分外激动,她开机了!他数着铃声响了三次,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深长地呼吸着,白色的呵气凝在睫毛上迷蒙了双眼。虽有心理准备,他还是有些低落。他向厂房走去,想进到里面发短信告诉她,他想见她,现在他的手指每个关节都被冻硬了。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竟是菲儿打来的,他慌忙地按下接听键,险些把手机掉到地上。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样子啊。”
“为什么总也不接我电话?”
“我的手机出毛病了,一接电话就掉线,不知怎么搞的。”她的声音轻松,含着些微的嗔怨。
“昨天我去红叶找你了。”
“我已经离开那儿了。回家待了几天,刚刚回来。”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他说。
“你想多了吧。”
“中午一起吃饭吧。你在哪里?”他急切地说。
“我起得晚,刚吃完饭。”
“你在住所吗?”
“是啊。本来打算出去买件羽绒服,可是天气不好,不去了。”
“我陪你去吧。”
“你不是在上班吗?”
“到年底了,单位没什么事。我可以出来,一起去吧。”
“哦,那就下午吧。你还可以上满半天班。”
约好时间地点,两人挂断了电话。
他的菲儿回来了!一时间他浑身充满力量,心里兴奋不已,直想跳起来一路飞奔,去拥抱每一个见到的人!原来是她的手机出毛病了!自己何苦胡思乱想了那么多!他俩上一次说话大概是在半个月前,他觉得简直像是熬了一百年!
他风一样走回班组,向大刘请了假,编造理由时前所未有地自信。
食堂午饭、浴室冲澡、更衣离厂,他都像屁股着火一样。回到住所,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杯水,气都没缓就翻出存折,下楼去附近银行取钱,还好银行里人不多,坐等片刻就到他了。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到账,他把折里的钱全都取了出来,他要买一部新手机送给她。
见赴约时间尚早,他在街上闲走。
菲儿不接他电话,许久没有联系他,也许不是因为手机故障这么简单,他突然这样想到,或许她是经过了一番内心纠结,才决定继续和他交往,所以她才能够春风依旧,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的心里一定是在意他的,也许她已经在抉择是不是继续“工作”了!想到这个让他心生喜悦,随即又自嘲笑道,人在欺骗自己的时候真是不遗余力!给她打电话的男人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应付他们多么麻烦,况且谁知道他们究竟是好人坏人!她不接电话不仅正常,而且十分必要!以后再不能表现得那样情绪化了,那会把她吓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