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道仁与窦公公进了景王府,被引至药香园。张彻已在山奈的闺房等着。
贺道仁心中明白没有叫女医官过来,是因在陛下眼中他的医术最好,也说明陛下十分看重山奈,不希望她有事,更不希望影响医圣之路。
难道陛下内心更倾向于这位姑娘?贺道仁猜想着。一进屋,先给山奈把脉,其他一切正常,只有摸寸脉时有股力量冲击而来。
贺道仁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并不想伤害山奈,只是努力地想要清除掉什么,才不得不暂时封住心脉,只有人晕倒,没有意识,它才能达到目的。
要想立刻醒来,确实需用梅花银针,神力会阻止这股力量。可是普通人无法使用神针,这姑娘什么时候醒来还很难说。
贺道仁将情况给景王与窦公公说明,叹道:“山大人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看来医圣之路需要推迟啊!”
窦公公问:“请问贺大人,山大人多久能醒来?”
“少则半载,多则……不好估说,不过,如果有什么奇迹发生,说不定片刻就醒。”
“奇迹?太过偶然,陛下和人界可等不了那么久。”
张彻恨不得山奈马上醒来,听到窦公公的话又有一丝轻松,最好奈奈能在宇文博走上医圣之路后很快醒来,那么一切就万事大吉。
窦公公又说:“辛苦贺大人,我要赶着回宫禀报陛下,就不在此久留。还得麻烦景王派辆马车送老奴回去。”
张彻吩咐青石去安排。
贺道仁也说:“下官完成陛下所托,也该回国医署。”
张彻说:“贺大人慢走。”
贺道仁乘着国医署的马车,并未往国医署的方向去,他让车夫去趟宇文府。
路上,他无意中掀开马车侧面的布幔,看到宇文府家眷的马车朝皇宫方向行驶,心想,估计是去探望皇后娘娘。
马车内坐着杨氏,她要赶去宫中请皇后回宇文府劝说博儿,否则这一天跪下来怎么受得了?作为母亲,她心急如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向皇后求救。
到达宇文府,贺道仁急忙下马车,边走边喊:“右相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结果看到宇文博跪在地上,面目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贺道仁赶紧上前劝道:“贤侄,你怎么跪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快些起来,有贺伯伯在,右相大人不会把你怎样。”
宇文博没有说一句话,也不愿起来。
贺道仁见劝说无用,进屋去找宇文奕。
宇文奕坐在桌边,唉声叹气,一脸愁容。
“右相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惩罚贤侄?”
宇文奕早已听到贺道仁的声音,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仔细一想,不如借今日这情景,让他知道博儿的心思,再说贺佩瑶的心思早已众人皆知,他贺道仁也没什么可说的。
“让贺大人见笑,坐下说。”宇文奕吩咐侍女上茶,叹口气,“唉!家门不幸,生下这等逆子,违逆父母,你说能不罚他吗?这样都是轻的!”
侍女将茶杯放好,悄声退下。
贺道仁坐下后甚是不解:“贤侄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好公子,右相大人怎能说他是逆子?”
宇文奕瞥一眼贺道仁:“唉!如果贺大人知道原因,肯定不会这么认为。”
贺道仁更加疑惑,毕竟是未来的女婿,还是了解清楚为好:“不妨说说,都是自家人。”
宇文奕又看一眼贺道仁:“还是不说了,我怕贺大人会受不了。”
贺道仁开始担心与婚事有关,毕竟他的女儿喜欢景王已不是秘密。他思忖片刻,不如借此机会了解宇文家的想法。于是问道:“可是与婚事有关?”
正好提到宇文奕的心坎儿上,他装作无奈的样子:“我们两家结秦晋之好,本是一段佳话,可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我今日早朝归来,博儿跪在地上,逼我退婚,我是一万个不同意,他就长跪不起。唉!贺大人,你说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贺道仁把好消息咽了下去,本想端茶喝,手也缩了回去,沉默半晌,说道:“没想到贤侄会有这想法,待我去问问他。”
贺道仁来到院中,绕着宇文博走了几步:“贤侄,我有话问你,能否起身回话?”
“贺伯伯有话就问,今日目的达不到,绝不起身!”宇文博的语气很坚定。
这语气将贺道仁本有的希望浇灭,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你想退婚?”
“是!”
“为何?”
“伯父还是不要再问,我怕说出来您受不了。”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还怕这些?”
“我怕您面子上搁不住。”
“此处只有你我两家人,都是自己人,不谈面子。”
“好!既如此,我就说了。其一,这婚事是父母所定,根本不符合我的心意,以前不说,是因为没有遇到所爱,不知何为爱情;其二,贺姑娘心有所属,我也遇到所爱;其三,昨日贺姑娘已在众人面前立下誓言,今生不嫁景王,就灰飞烟灭。”
贺道仁快被第三个原因气炸,他能够理解宇文博的心情,可还想要守住这段姻缘:“如此不守妇道之女!等她回到贺府,看我不打死她!”
“贺大人想要打死谁?”宇文艳带着贺佩瑶,身边站着杨氏与丽娘,还有翠落,刚刚到门口,就听到贺道仁因生气说的话。
皇后驾到,贺道仁怎能只顾生气?赶快拜见。
宇文奕也匆忙从屋内出来拜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宇文艳转向贺道仁,“贺大人是要打死我身边的医官吗?”
“臣不敢。”贺道仁显得十分谦卑。
贺佩瑶心想:“有皇后撑腰,真是好,连父亲都不敢对我大吼大叫。”
“她不仅是您的女儿,更是我的医官,要打要骂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宇文艳的语气十分威严。
“是。”贺道仁的气消了不少,皇后护着佩瑶,给足他面子。
宇文艳俯下身子,去扶宇文博:“博儿,给姐姐个面子,赶快起来,退婚之事,姐姐为你做主。”
宇文博终于露出笑容,要起身时,才发觉腿已跪麻,毫无知觉,怎么都站立不住。
杨氏喊道:“来人!扶公子进屋坐着,再取些药,为公子涂上。”
两个下人过来扶住宇文博,跟着众人进屋坐定;有侍女拿来药,为宇文博涂在膝盖上;还有侍女进来为众人端茶递水。
贺佩瑶坐在宇文博旁边,悄悄向他竖大拇指。
宇文博并未理会。
宇文艳品口茶,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今日我来,是为了给这两个孩子主持退婚。这段姻缘本是好事,可孩子们不乐意,强扭的瓜不甜,又何必硬把他们拴到一起?贺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皇后说得极是,可佩瑶毕竟是女子,名声很重要,退婚一旦传出,谁还要她?”贺道仁说出心里的担忧,既然皇后要做主不如把难题推给她。
宇文艳继续说:“佩瑶无论出身,还是相貌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现在又是我身边的医官,我很喜欢她,贺大人放心,她的婚事,我来做主,您看如何?”
这话既给足贺道仁面子,又暗含着要把佩瑶许给景王,贺道仁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在外依然要保住面子才是。
“娘娘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臣只能同意,希望今日退婚之事娘娘知道,宇文家与贺家知道即可,不要在外大肆宣扬,不知可否?”
宇文博与贺佩瑶很开心,终于能如愿以偿。
“贺大人放心,我宇文家绝不会大肆宣扬,会努力确保贺姑娘的名誉。”有皇后女儿做主,贺家也不敢多说什么,省了宇文奕不少唇舌,他正在心里庆幸,这等小事岂能不答应?
老爷对退婚之事已同意,杨氏也不再说反对的话。她虽比皇后大不了几岁,可皇后对她也十分尊敬,她也对这个“女儿”言听计从,她都同意,自己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宇文艳说:“大家既然都同意,把贺家人都请来,两家再共同派一人过去把媒人叫来,今日就签了退婚文书。”
没过多久,宇文家派去的人先到贺家请了黄氏、贺彬州与贺彬文,并与贺家的人一起过去请了媒婆。所有人来到宇文家的厅堂,先拜见皇后,再各自落座。
媒婆拿出取消婚约的文书:“娘娘,只要两家长辈没有意见,取消婚约并不难,两家长辈与有婚约之人在这两张文书上签字画押,即可生效。”
宇文艳说:“那就签字画押吧,两家人也都做个见证。”
媒婆把文书放于桌上,拿出朱印,贺佩瑶第一个冲上去。
黄氏叹口气,小声议论:“看把她急成什么样子!一个女孩子,被人取消婚约,不哭也罢,还这么着急!”
贺彬州小声对黄氏说:“妹妹就等着这一天,好不容易来了,当然要快。”
贺佩瑶在两张文书上签了字,又分别按下两个红红的指印,她觉得心里十分畅快。
宇文博的腿已恢复正常,他第二个签字,按下指印,往后终于可以大胆追求所爱。
宇文奕与贺道仁随后也签了字,按下指印。
媒婆把文书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一番:“大家都做个见证,自此这对年轻人的婚约到此为止,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如若还想找下家,来找我金媒婆。一家一份,保存好了。”
媒婆分别把文书给了贺道仁与宇文奕。
退婚结束后,贺佩瑶向皇后请假,想陪家人几日,毕竟经历这么大的事。
送走宇文艳后,宇文博打算回屋,被宇文奕叫住:“博儿,你现在如愿以偿,好好为医圣做准备,不过,为父想警告你,不准喜欢那位姑娘!”
杨氏还未走,来了兴致:“原来博儿有喜欢的姑娘?到底是谁?快说出来,让娘也高兴高兴。”
宇文博回道:“是景王府的女医官山大人。”
“女医官啊,老爷,不错!”杨氏认为走个女医官媳妇,又来一个,不吃亏。
宇文奕怒道:“什么不错!景王喜欢她,据说都到陛下和皇后面前说了要纳她为妃,你觉得她能看上博儿?”
杨氏不敢再说什么,立刻与老爷站在一边:“博儿,还是算了,这姑娘肯定只会攀高枝,看不上你。”
“山奈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再说皇后姐姐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陛下也不会同意,如果同意怎么会让她走上医圣之路?”
宇文奕继续怒道:“即使她与景王走不到一起,我也不会同意,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我这一生非她不娶!”
“逆子!逆子!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父亲不用赶我,两日后不用你赶,我自会离开!”宇文博走了出去,他的心里还在担忧山奈,不知她可否醒来?
杨氏哭道:“老爷,博儿以前多听话,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呜呜……”
宇文奕转变了刚才发怒的表情,语气很平静,目光暗含杀气:“都是因为那个来自乡下的女医官,哼!”
杨氏知道,老爷这表情,便是心里有了可怕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