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唐御风道,“其实你和朱佑臣一样,早就计划好在前天晚上杀人了,而且你们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头尸的杀人手法,只不过朱佑臣要杀的是薛无言,而你要杀的却是他们三个。你们选择在同一时间用同一手法杀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巧合,因为这山里关于无头尸的传说本身就很玄妙,而且钟建航的忌日临近,把尸体弄成无头尸的模样是最应景的做法。”
“你原先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首先毒杀莫宏声并砍下他的头模仿钟建航的死状,然后你再杀掉薛无言,砍下头后把他的尸体藏在山庄某处。紧接着,你扮作薛无言的模样在后院出现,让人误以为薛无言已经去了后山。接下来,你换回原本的装束,迅速带人发现莫宏声的尸体,随后便寸步不离的和大伙儿待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大家将后山的尸体抬回山庄后,你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无头尸与薛无言的真身替换。你之所以做的这么复杂就是为了在不慎遭到怀疑的时候,好利用你刚刚的那套说辞蒙混过关。
“那天晚上,你顺利地杀掉了莫宏声,就在你准备去杀薛无言的时候,你却在旁边的院子里发现了正在作案的朱佑臣。当你看到朱佑臣砍下薛无言的头并调换两人的衣服时,你立刻明白了他的诡计。于是你便修改了自己原先的计划,你趁着朱佑臣出去的空当,调换了莫宏声和薛无言的尸体,而之后你又回归了自己原先的计划。让秋然目睹父亲去往后山后,带着我们发现了朱佑臣房间内的尸体,而后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又让大家发现了后山的无头尸。
“随着我们的调查,朱佑臣渐渐浮出水面,当假扮成陈平的他发现本应死于自己房中的薛无言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后山,心里惊恐万分。而讽刺的是,自己房中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薛无言的死的确都实出自他自己之手,所以在被我们抓到之后,他百口莫辩。若我没有猜错,你本打算在昨晚将朱佑臣杀掉灭口,但莫夫人正好帮了你的大忙。就这样,莫宏声、薛无言、朱佑臣三人相继死去,而你则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江沐云听罢拍了拍手:“说得好,不过再好也只是猜测,你有证据吗?”
唐御风一笑,道:“薛无言的人头应该已经被朱佑臣处理掉了,但是莫宏声的人头呢?还有后山的无头尸,它们去了哪里?江管家,我在你房间门口经过时,曾见你小心翼翼地锁住了自己的房门,你的房间里有什么?”
江沐云闻言神色大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唐御风道:“自从发现尸体以来,你一直忙里忙外地维持着山庄的秩序,想来一定没有时间去处理人头和尸体吧,像这种极为重要的证据你当然也不敢随便丢弃或掩埋。因此整座山庄里唯一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就只有你自己的房间了,江管家,你不介意我们去你的房间里看看吧?”
“哈哈哈哈,唐御风,是我小瞧了你。”江沐云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笑声,“不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江管家,我爹爹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
唐御风道:“恐怕是为了报仇吧,我说的对吗?江管家。不,应该叫你钟姑娘才是。”
“什么?钟姑娘?”沈悠失声惊呼。
唐御风道:“没错,这位江管家就是钟建航的女儿。”
江沐云凝视唐御风半晌,道:“不错,我就是钟建航的女儿。相传,云隐山的陵墓中有一笔巨大的财富,莫宏声、薛无言和朱佑臣这三个狗贼为了得到这笔财富合谋害死了我父亲,但是父亲直到死也没透露出宝藏所在。父亲死后,三个狗贼不死心,于是便开始抢夺千机山庄。碰巧这个时候,莫宏声的老爹突然去世,他只好回家奔丧去了,朱佑臣抢不过薛无言,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薛无言霸占了千机山庄。我在峨眉山诈死之后,便改头换面,女扮男装回到千机山庄,做了薛无言的管家。唐公子刚才所说大致不错,但有一点除外。”
唐御风眼睛一眯:“愿闻其详。”
江沐云道:“我回千机山庄就是为了手刃仇人,替父报仇,但我在这里潜伏了两年多的时间,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五天前,我碰巧在山下的云隐村看到了朱佑臣,他明明已经到达云隐山,却不知为何没有登门。我心下奇怪,便悄悄跟着他,见他与云隐村的陈村长在一起鬼鬼祟祟地说话。这个时候,朱佑臣这狗贼突然暴起,一刀劈断了陈平的咽喉。我看见他砍下陈平的头,又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贴在脸上,顷刻之间相貌竟变得和陈平一模一样。我知道这狗贼来者不善,必是要在祭礼的时候闹出乱子,我大概猜出了他的阴谋诡计,只是误以为他的目标是莫宏声。”说着,看了沈悠一眼。
“朱佑臣杀了陈平后,将他的尸身草草掩埋。我等他走了,就把尸体刨出来,运到后山,换上薛无言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前天晚上吃过晚饭,我见朱佑臣偷偷摸摸地和薛无言说话,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原来薛无言才是他的目标。于是我便将计就计,先毒杀了莫宏声,然后将二人的尸体调换,让朱佑臣替我背黑锅!
“呵,我一点也不后悔,三个狗贼死有余辜。莫说是砍掉脑袋,就算把他们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只是唐公子,你是怎么发现我是钟建航的女儿的?我自信自己的形貌体态已经跟男人差不了多少,而且完全能够模仿男人说话的声音,你究竟是如何看出?”
唐御风道:“第一,我始终觉得钟姑娘在峨眉山的死有蹊跷。第二,你的手对于一个已过而立的男子来讲,实在是太细腻了些。”
“手?”江沐云看了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原来我竟是输在这双手上。”
“其实还有一点。”唐御风叹了口气,“那天晚上,在谈到钟建航的时候,我在你的眼神里见到了真情。”
江沐云凄然一笑,对薛秋然道:“抱歉了,秋然。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有些事我不得不做。”话毕,江沐云身形疾退,逃出重华堂大门,原来趁着刚才说话的机会,她早已看好退路。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是唐御风第一个追了上去。江沐云轻功不弱,唐御风也不差,两人兔起鹘落,转眼间便上了后山。
“此事本与你无关,唐公子何必穷追不舍?”
“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没说完?你还想知道什么?”江沐云突然停了下来,唐御风这才发现她的身后是一处断崖。
“云隐山宝藏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唐公子也想要宝藏?”
唐御风轻笑一声:“我只是好奇罢了,究竟是何等宝物,竟致结义兄弟同室操戈,手足相残。”
“真也好,假也罢,人们从来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至于手足之情,呵,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江沐云说着,往前迈了一大步,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钟姑娘,再往前就是万丈深渊了!”
“深渊?深渊好啊……”江沐云凝视崖下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话音落地,纵身一跃,消失在天空尽头。唐御风急忙跑到崖边,只见悬崖下面雾海茫茫,哪里还有人影。
无头尸案终于落下帷幕,千机山庄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身处于案件之中的人不知要过多久才能从阴霾中走出,或许又如这云隐山的雾一般,将会永久纠缠不散。
“唐公子今日便要离开了吗?”沈悠问道。
唐御风苦笑着道:“目睹了这么多起人间惨剧,我实在是不敢再留下来了。”
“钟姑娘临死前,是否透露了云隐山宝藏的真相呢?”
“没有。”唐御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或许这就是一个永久的谜吧。”
P.S.
千机山庄的故事暂告一个段落,唐御风将启程前往如诗如画的江南,感受另一处诡地“春江火”所带来的震撼。预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篇《春江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