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整整半个月里,西北的天空一直阴雨连绵,天气变得更加寒冷刺骨,沉闷的雷声不绝于耳。而人类内部的战火已经点燃,战火并没有因为天寒而降温,反而愈加猛烈,火势还在蔓延。
魔法车虽然远离了混乱的边境地带,但也没办法堂而皇之地进入城镇,只能在西北一马平川的荒原上颠簸前行。时而还能听到天朝北部边境传来“隆隆”的炮弹的轰炸声,有时甚至分不清哪儿是雷声哪儿是炮鸣声。
时间如流水,一点一滴地缓缓流逝。车子驶过一座座黄绿色的小山坡,远远看去犹如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孤独漂泊的一叶扁舟。
月宇仍处于昏迷状态,身体发着高烧,额头不停地冒出米粒般大小的汗珠,星晨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她起早贪黑、不辞辛劳地细心服侍,但日复一日,月宇的病情总不见起色。虽说是退了烧,勉强能保住一条性命,但如果一直这么长睡不醒,这辈子也就完了。
星晨虽不露声色,每天却都在担心受怕,因为她从前见过太多因身负重伤而变成植物人的患者。她多么希望眼前的病人能够重新回到从前那个风流倜傥、无所不能的魔法师,但她无能为力,一切只能靠病人自己。
大伙默默吃着午餐,前行的车子“咯吱咯吱”地哀吟着,车轮越走越慢,最后“砰”地一声撞在一块石头上,车身猛然一震,彻底停了下来。
客厅的窗户突然自动打开,一股寒意随即涌入,只见一只白色飞蛾扇动着双翅体态翩然闯进,月天伸出筷子,快速将飞蛾一把夹住。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这并非真正的昆虫,而是用白纸折叠而成的。
月天把它放到桌面上,那纸蝴蝶竟自动打开、铺平在桌面上,但大伙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
“让我看看。”一旁的星晨说着,拿起纸条,映着头顶的烛光仔细地端详起来。
突然,纸上似乎隐隐约约地呈现出一个很淡的字影,那字影是一个一个依次出现的,每个字只出现不到一秒便又黯淡下去,而且只有前边一个字完全消失后,下一个字才会呈现出来。
星晨在心里默念起来:三——更——天——北——坡——见,月——莎。
月莎?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月天在山坡上所说的最后那句话,难道事情真与他们的母亲有关?否则,消失了这么多年的人,不可能会如此巧合在这个时候出现……
其他人看到星晨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好奇地凑过来问道:“星晨,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星晨从沉思中回过神,立即摇头否认。虽然她一时还看出对方的用意,但总觉得不该把纸条继续留下来,便默然起身走到炉子旁,把纸条一把扔进了炉子里。一阵幽蓝色的火焰在炉中燃起,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就渐渐化作了灰烬。
“谁搞的恶作剧?竟敢糊弄本大爷!”老大愤然说道。
“我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老二则是满脸鄙夷,“脸都不敢露。”
“魔法车是不是他给弄停的,可恶?”老四猛然一拍桌子。
“可恶,”老三也跟着喊了一句,“老老大受了伤,合着谁都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要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老四龇牙咧嘴地说,而后又补上一句,“等老老大身子好了之后。”
“那老老大要是好不起来呢……”
“该死的牛老三,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没等老三说完,老四狠狠地往他的脑袋敲去,“老老大怎么可能好不起来?你个臭乌鸦嘴,想被群殴么?”
其他人也骂骂咧咧地说着,车里一片喧闹嘈杂。
月天坐在一旁对他们不理不睬,只一个人默默吃着饭,味同嚼蜡,满脸茫然若失的神情。
星晨知道,月天肯定是在担心月宇,而且在他的心底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只是月宇倒下了,他不知该如何独自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和真相。
“月天,别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星晨微笑地看着月天,安慰道,“该吃吃,该睡睡,没什么大不了的!”
“星晨,你这话我牛老大喜欢!”老大拍拍胸脯,“烦人的东西就扔一边去,想那么多干啥?人生总不可能一直倒霉,总有好起来的时候嘛!”
老三夹起一大块瘦肉放到月天碗里:“老五,我老三今后绝不再跟你抢肉!星晨和老大说得都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四接着说:“可不是嘛,多少风雨咱不都蹚过去了!”
老二同意地点头道:“老老大是谁,神通广大的魔法师啊,哪能轻易被这点挫折打倒?老五,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老大:“是啊,不然老老大醒来看着你整天挤着一个苦瓜脸,我们几个不得屁股开花啊?”
大伙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月天也跟着笑了笑,大伙儿的温暖的话语像一颗颗轻柔的雨滴打在他枯涸的心底,终于还是令他双眼滋润了。
“老,老五,你还好吧?”牛叔们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眼睛进沙子了……”月天不停地用手揉着眼睛。
“进沙子了可别乱揉啊,”老三喊道,“一揉眼睛就更难受了!”
“快去盛些盐水来,洗洗眼睛!”星晨对老三说。
“哦,我马上去!”老三飞快地冲进厨房。
“记得要温的!”星晨叮嘱道,又转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人。
“哦哦,我们去拿毛巾。”牛叔们纷纷起身离开,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姐姐……”
“嗯?”
“被自己最爱的人伤害,是什么感觉?”
“姐姐没试过,”星晨把手放在胸口,“但这里一定会很痛吧。”
“所以,月宇这里也会很痛吗?”月天也把手放在胸口。
“姐姐不知道。”
“姐姐……”月天泪汪汪的眼睛直直望着星晨,“你说,月宇真的能好起来吗?”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月天啊?”
月天摇摇头,带着哭腔问:“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醒过来啊?”
“月天,那姐姐问你,月宇每天都在外面奔波,一个月才回来两天,而且第二天一早又出去了,那他平时去哪里休息呢?”
“我不知道……也许,在大树上,我见过他睡树上……”
“所以啊,家里的床那么宽、那么舒服,他只是太累了,想多睡会儿,”星晨坚定地看着月天,“相信姐姐,你的哥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月天点点头。
星晨耐心宽慰月天,让他好好吃饭,不然月宇听到了会担心的,因为睡着的人耳朵也是很灵的,这样他就没办法安心修养了。
“你也不想月宇为你担心,想让他快点好起来,对不对?”
月天又点点头,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泪珠却不由地涌出,一颗颗全都落到了碗里。
星晨静静坐在一旁向他碗中夹菜,看着狼吞虎咽的月天,眼里尽是心疼。
眼前这个不论何时何地都笑脸相迎的孩子,总会让人觉得他的世界仿佛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但谁又知道,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同样埋藏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心事,这或许连月宇也未能发觉吧。
老三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温水大脸盆,其他人则拿着食盐、毛巾、还有棉签什么的,刚从走廊走出来,就看到老五在伤心地哭泣。露出满脸的惊愕:这得受多大打击才能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神通广大的小王爷伤心落泪啊?
虽说这牛叔们整日看起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整体的情商也不咋地,但此时还是很识趣地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以免让对方难堪。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默默地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