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迈开僵硬的步伐回办公室,长长的走廊里,铿锵的脚步声中,伴随着记忆中杂沓的脚步一直在耳畔回响……飞驰的出租车没能逃离追逐,在那座通往机场的桥上,少年怒气冲冲的将他拦了下来。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沈澜,立刻被接管了行李,那里面有他的护照。
“沈澜,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对吗?”
“……”
“过去的一切,你都是骗我的,是吗?你接近我,诱惑我,只是为了摆脱我舅舅对你的控制!你压根儿从来没有爱过我!”
少年愤怒的话语,像刀一样扎在沈澜的心头,他犹豫片刻,终于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恳求道,“跟我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你不属于这里,你跟他们不一样。”
“去哪里都行?”
“是的。在这里,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甚至连洁身自好都做不到。离开,是我们保持自我的唯一途径。”
少年急切的道,“沈澜,你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离开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知道,你保护不了我,也保护不了自己,在你父亲和舅舅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人能保护我们。”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成长,总有一天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危然,再这样下去你只会在你父亲和舅舅安排的路上越走越远,我不想看着你失去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离开也许会让你失去很多,但我们可以成为自己。”
“你说得倒轻松,离开之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沈澜,你以为这些天你花的都是谁的钱?啊?你以为没有我,你会有这样的生活?”
沈澜的心再度被刺痛了一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钱确实很重要,但没有你想象得重要,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那些钱我一样可以活下去。”
少年变得恼羞成怒,“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毁掉你的护照,你哪里也别想去!”
沈澜冷笑道,“……是的……”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飞驰而来,扬起的尘土迷蒙了两人的双眼,梁起从摇下的车窗,打了声招呼,“小然,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心意,谢谢你帮我留下了沈澜。”
沈澜目光暗淡下去,他知道自己千辛万苦准备的出逃计划彻底粉碎了。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两个人几乎要抱恨终生。
沈澜回过神来,拿了医药箱去给危然进行了伤口消毒包扎,然后默默的回到了办公室,没有再看罗靖城一眼。
陈小爻进来叫沈澜开会的时候,他正注视着桌子上危然档案中的几张出席各种活动的近照,照片中他或者上台领奖或者于人群之中应酬,都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又显得谦逊而温柔,早已不是十年前分别时青涩的模样。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U盘,跟着陈小爻来到了会议室。罗靖城就最新获得的关于陈琪一案的资料整理了出来,分享给大家,并且安排姚纪远跟进凯颜雕塑制造厂那条线,看能不能找到处理尸体的人。又让赵俊同则从那枚乳环入手,看能不能找到定制人。唐雨飞和丁磊则去挖一挖当年陈琪大伙背后的推手。
在会议将结束的时候,沈澜忽然站起来说,“有个视频要给大家看一下。”罗靖城没有阻止,他便把自带的U盘连接电脑,从里面调出一段视频来。
视频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简单的聚会现场,当镜头从远景逐渐推进的时候,罗靖城认出来视频的背景正是杨丝敏被杀案的案发地,“悦海大厦”,大家便窃窃私语起来。
画面一转,镜头聚焦到一个端着酒杯的青年男子,唐雨飞叫道,“方云翛!”
画面中的男子正是演员方云翛,也就是那天他们抓捕张小叶的时候,在举办活动的明星,看来沈澜和他关系匪浅。
这时方云翛和一个男服务员撞了个满怀,被男服务员手中的红酒浇了一身。
大家忽然明白沈澜放这个视频的意义了,他在复盘命案现场的情形。方云翛扮演的正是危然。
表现出极度洁癖的“危然”嫌弃的看着被红酒浸湿的衣服,马上上楼来到了自己的16楼房间,门把上粗糙的金属刺划破了他的手指,他十分恼火的甩了甩手,一滴血就这样落到了地上。进了房间后,他将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丢进了洗衣机,自己则进了浴室,很快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镜头一转,一个女人正躺在酒会大厅的阳台上,独自一个人饮酒。这个女人扮演的应该就是受害人杨丝敏。刚刚将红酒洒在“危然”身上的男服务员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关注,便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和一张房卡。
女人打开来,见纸条上写着“请移步606等我。”
服务生转身离开,他悄悄来到一个无人的小房间,脱去制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带好帽子,将帽沿压低,消失在镜头之外。
女人如约来到606房间,用门卡打开房门,那是一间总统套房,宽大的阳台上铺着细细的海沙,如果是白天,透过阳台透明的玻璃地板,可以眺望脚下的海浪,此刻只能在夜风中隐隐约约听到大海的呜咽。女人在阳台上早已准备好的躺椅上躺了下来,顺手拿起矮桌上的红酒,啜了一口。就在这时一个背影从女人的身后出现,用带手套的手捂住了女人的嘴,女人尚未作出反应,一把锋利的刻刀已经割破了她的咽喉,血从女人的颈动脉喷涌而出。
视频画面进行了分割,将“危然”此时的状态和凶杀案发生的场景同时放在了屏幕上。
一边黑影注意到了女人鞋子上的细沙,他尝试着清理了一下,但徒劳无功,但很快就放弃。他思索了两秒钟,快速扒下了女人的衣服和鞋子,把她用早已经准备好的床单包裹了起来。
画面的另一侧,镜头给到了“危然”房间干净的大理石阳台,然后慢慢向房间中转移,落在从浴室走出来正在穿衣服的危然身上。
然后,两个人同时透过阳台的玻璃望着楼下的海滩,若有所思。
好的镜头语言让整个故事引人入胜,而且快速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黑影抱着杨丝敏的尸体从楼梯下楼,从一个角门转出,用钥匙打开了危然车子的后备箱,将女人塞了进去。他四下打量一番,快速钻进楼梯,于此同时,危然按动了下楼的电梯开关。
两人在画面中交错而过。
黑影回到了杀害杨丝敏的卧室。就在这时,楼下车灯亮起,危然驾车离开。
他转身进房间将女人的衣服和刻刀打好包。他带着女人染血的衣服来到危然的房间,将尚未凝固的血滴在了房间的地板,然后他打开洗衣机,在那里看到了危然刚刚脱下的衣服,并把女人的血液留在了上面,加了点水,又快速脱水,确保血迹不会被完全洗掉。他拿走了危然的床单,这床单跟包裹女人的床单是同款。他离开酒店,将衣服丢在酒店外一个僻静之处的垃圾桶里,然后将那双可以暴露犯罪地点的鞋子放人自己的车子里。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酒店,融入了大堂里欢闹的人群中。
视频就在这里落了幕。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这个视频以高妙的镜头语言几乎推翻了他们关于危然一案的所有证据,顺便也否定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没有人去开灯,黑暗才能更好的掩盖大家心中的不平。
然后,几声掌声从黑暗之中响起来,像是某种讽刺。“沈法医的视频真精彩。但是我想问问沈法医,如果危然全程都没有接触过杨丝敏的尸体,从杨丝敏指甲里检测到的危然的血迹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