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骑在马上,他让随从专注些,盯着路两旁,看有无“云海源”名号的马车,然后,他想着昨晚带来的宅院消息,的确让将军宽了心。
从今早将军爽朗的笑声中,他知将军已看开了,才在王爷做法事“三七”这重大的一天,传信给包内相,一同去太庙与王爷一起做法事祈福求雨。他深知将军此去的意义,是在心理上认同了王爷怒江改道的这一决策。
其实,这里也释放出将军的无奈和随意。
也许,将军真的老了,才这样顾忌有人惦记着他的那个香满楼,他的那个巫大家。
对于那个出手阔绰,身材俊美的富贵公子云尚,虽然他和他认识极早,但这小子近期的一些做法和表现却极为烧脑,叫人难以理解。
别的不说,就说他家那作为樊城首富,又和王爷有着那一层说不尽渊源的关系,他不到嫁娶年龄,前来提亲者就踏破了门槛。
听说开始还好,这小子还能顾及人家的脸面,循规蹈矩地应付应付。但后来听说这小子不知从哪儿见了一女子,就得了癔症。
只要一听有人提亲就变得不言不语直勾勾地,不知是真病了还是装傻充愣,让他爹娘没少操心费神,吓得他爹娘不敢再说他只能由着他,不敢再提说媒相亲的事儿。
在这之前,这小子极不愿听那云老爷提及生意经,一听就急得活蹦乱跳,但自从不愿相亲后,却对他爹提及的生意经不再排斥,让那云老爷有了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慰藉。
只要有空,就使人或亲带他出入襄封各地,看管下家族生意,对于说亲之事,只有先不管它,暂时先放一放了。
他知道他肯定也听说过香满楼是谁的后台,不管有什么目的,他即便再张扬任性,肯定也不敢有所造次,只是如真出了什么事情,哪怕是些糗事,传出去也一定会牵动一些人的神经,让人说三道四。
况且再加上两家与王爷的关系,引来说教也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他得尽快寻到他,看看这小子有何想法及目的,别引起一些麻烦。
万安及随从任坐骑驮着他俩慢慢悠悠地沿大道向东行去,许是将军的情绪影响了他的心情,因此,他也并不心急,像那些闲时逛街的路人一样,将目光漫不经心地洒在路上,透过眼帘看向两侧的店铺酒楼,房前舍后,就像春季在山野乡村里悠然踏青,任意随性。
只是,越往东走,眼前的景象看着却越来越不同,之前的那些黑砖灰瓦已变成颜色浓烈的彩雕楼阁。
走过南北中心大街,从路人的服饰看去,那种强烈的对比差距感愈加强烈,而空中飘过的胭脂味儿也早已盖过了那浓烈的市井气息。
他知道,再过两条巷子,那一排排雕梁画栋装扮得富丽堂皇的小楼就是襄封最有名的烟花巷子,而其中最高的那楼就是襄封最大的青楼——香满园了。
走到这儿,他忽然有些犹豫,虽然襄封对于官家的私生活没有明文规定,但对于身着朝服的官人,即便是白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路过那种地方也是自不可取,如撞到熟人或被熟人撞到,传出去那可是好说不好听。因此,他提提马缰,想是原路返回还是绕道而行。
就在这时,忽然,从路边斜刺里走过一人,挡在马前,只见他对着他,就是深深地一揖。
“统领大人,请留步。”那人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家少东家有请……”他说着,半挺了身子,双手抱拳,并不直视他,脸上一副虔诚恭敬的模样。
此刻,万安刚好勒停了马,他在马上看那人是个年轻小伙,穿一身崭新的灰布长衫,看着干净利落,小伙个头高瘦,五官清爽,半敛的眼神透着亮光,一看就是个机灵小伙,说话朗朗有声,句句清晰,举手投足间大方有致,款款有形。
他看了那小伙一阵,并不认识,但从他举止神情中看他又不似一般的伙计,不禁有了几分喜欢,又听他知道自己官职,想来他那少东家也是自己熟稔之人,因此,他并不托大,翻身下马问道,“你是何人,你家少东家又是何人?”
“回大人,”那年轻小伙说道,“小的名叫胡三儿,我家少东家乃‘云海源’少掌柜云尚云公子。”
“谁?”万安愣了一下,将马交与那随从牵了,走到小伙近前,心说天下竟有如此巧的事,自己可正在找他啊,他看着小伙问道,“你说是云尚云公子在找我吗?”
“正是,”那叫胡三儿的小伙微笑道,“如不是大街上多有不便,我家公子就亲自下来请大人了。”
“他在哪儿?”万安问。
“就在前面的‘醉仙楼’上,”胡三儿躬身笑道,“万望统领大人赏脸。”
“是前面醉仙楼吗?”万安爽快地答道,“既是云公子找我,岂有不去之理,前头带路。”
其实,他和这个云尚云公子相识很早,再者因两家的关系,如按万世霸这层关系论起来,他还需尊称他一句“云公子”,也许因他不喜欢军人太刻板的缘故,他和万世霸兄弟们关系倒是一般,相反与他却是交好。他记得他小时那云老爷带他过来找将军说事,都是他领着他到处玩闹,这小子常跟在他身后哥长哥短地叫个不停。
大一些的时候,他喜欢上了骑射,那云老爷就叫人给将军传话,让他到校场教他骑术,也因这小子是独子,因此,他俩关系甚是亲近。以前无事的时候,他们还常一起出去陪将军打猎游玩,也算亦友亦兄的关系。
因而,即便是平日,他寻他如无什么大事,他也定会亲自前往,别说现在还因将军的话他还在找他。只是,他有些纳闷,因为此时离午饭还要有一段时间,想来这公子哥找他也不是吃酒,也必定有事。
“是,就在醉仙楼三楼,等着大人呢。”胡三儿说着,他先朝路边摆了摆手,接着就有两个年轻的伙计过来,接过了随从手中的马缰,然后他略一躬身,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侧着身在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