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谕颁布引发的后果,自是引来那些本有非议老臣们的极力阻挠,此后,他们天天在隆恩殿上你争我吵,据理力争,但在他那坚如磐石的意志下,最终,他们将矛头对准了大供奉萧木森,说他哗众取宠,混淆视听,更有甚者,私下里直接说他妖言惑众,迷乱王爷。
一时间,让那被封为第一大供奉的萧木森老道也感觉到了压力,难在安之若素。
襄王看着这大殿上暗流涌动,心中暗暗窃喜,其实他是喜欢这种互相争斗的,因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令他清醒淡定,让他能从中找到一种相对的平衡,才没有人会居功自傲。
即便老道也拐弯抹角地暗示他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谈话,他也佯为不知,只当没有听出来。
当然,他自然知道那是老内侍陶春风透露出去的,不管他出自什么目的,他是不会怪罪这个将他视为亲兄弟一般的老内侍的。
况且,也因如此,以万步池老将军为首的那些老臣们转移了对他的不满,也因这样,让那个自视清高的老道也一下子收敛了不少,他何乐而不为呢?
或许是迫于那些老臣们的压力,抑或也是为了躲避那些老臣们见面之后的冷言寡语,终是有一天,老道建议说襄封久逢干旱,王爷可到太庙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以求上天之怜惜,平百姓之惶恐,他欣然从之,乐得有个耳根清净。
自此,万步池及老臣包内相就抱病不出,再不理政事。他虽派人三日一询五日一问的左抚右慰,但他们仍回话说躯体欠佳,无力为王爷效命,还望恕罪。
他听了这些托词也是淡淡一笑,从心里来讲,他不责怪他们。
自来到太庙后,也许是政事变轻的缘故,再加上怒江改道行进得异常顺利,捷报频传,而老臣们对改道线路虽持有不同意见,但见事有定论,相互间也不再冷嘲热讽,争执不休。
他虽然时常失眠,但头痛症已缓解多了,身子比之前轻了很多。这次突如其来的惊雷,无意间加重了他的头痛症,让他不得不卧床不起。
许是久病心哀,这期间他想了好多好多……这时的他,已过了父王仙逝的年纪,再加之这次痛症,让他若有所思……
万大将军之子万世霸已封为戍边将军,好胜勇猛,比起那万步池年轻时有过之无不及;程家那两个儿子程文程武头脑更不用说,早早地就替老财做事了;云家那小公子虽年纪小但聪明伶俐,行事周全,云方游已亲自带他看顾下生意;那李家李制敌自不必说,为人忠厚,刚正不阿,将堰城治理得有模有样。
反观他们几个老人,真的到了迟暮之年,不复当年之勇了,也许,他们的时代该结束了,只是,从内心来讲,他有太多的不心甘而已。
襄王他沿着后院的石道走了很久,可巧,一片硕大的榕树叶子打着转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面前。
他站定看了看,然后弯腰捡起,他拿着那叶子的根茎,看着那淡绿泛黄的叶片,自言自语道:“秋天真的来了,也许有些事情真该放下,如放不下又怎么能拿得起呢?”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抹苍凉。
“王爷,时辰到了,该回去更衣了。”一直默默相陪的老内侍陶春风看出了王爷的心事,他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提醒说。
“好,我们回去……”襄王将那片叶子随手往地下一扔,转而向前院走去。他在前面绕过游廊立柱,来到院门前,看着远处那远远走来的一群人,不由停下,笑意一时盈满脸上。
陶春风心生疑惑,忙侧身远观,心说怪不得王爷高兴,原来,那率一众大臣走过来迎接王爷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久离朝政的一文一武两个重臣,老内相包大人和万步池万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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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万安依将军吩咐,将他送至太庙后,知今日乃是法事“三七”,要至未时才能结束。
他见时间尚早,就命几个随从去一侧裙房里休息等着将军,他则带了一个随从,骑马沿中心大街轩辕大道向东而去,他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到那个号称“樊城第一射手”的云尚云公子。
樊城与堰城一样,依江而建,“十王之乱”后期,如不依仗樊城险要地势,那就不会有王爷先祖大将明锋册封襄王一事了。
襄王将王府迁至樊城后,就将东西大街改为轩辕大道,以纪念堰城天王庙中的“轩辕大帝。”
樊城比堰城大了很多,东西长约十七、八里路,南北略短,也有五、六里远。它有七横五纵十三条大街。王府就坐落在轩辕大道北侧,南北大街的中轴线上。
从西南方向的太庙起,往东隔街就是府尹衙门,周遭住户大多数是底层平民,过了南北中心大街,除了王府东南及西北有两处军营外,其他则是有权有势的官家富豪,而香满楼就在城东南樊城最繁华的那第二条东西大街望江大道上。
万安沿着大道走了两条街,待过了府尹衙门,他才驱马往南进入了一条飘荡茅草鸡飞蛋粪味儿的小巷子。
巷子不算宽,但也足够一辆马车轻松驶过,巷中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远远听见蹄声,一抬头见是两匹马驶来,慌得忙拿着小玩意,“忽”的一声一哄而散,躲进院里隔着门缝向外张望,待马过后,才又相互喊叫着齐又出来玩闹。万安见这些孩子看个头与自己儿子相仿,不过,他的儿子一早被家人送至私塾读书去了。
显然,这些小孩都是一些穷苦家庭的孩子,平日也极少见这种高头大马和身着官服的人,因此,万安轻勒马缰,徐徐而行,生怕吓着他们。
穿过两条巷子,就到了那最繁华的望江大街上。大街很宽,只比那轩辕大道短了一节,过了府尹衙门就变窄了。
此刻,大街上已有了不少人,两侧的铺子大多已开门,流动商贩吆喝叫卖之声时断时续,不绝于耳。不知是哪家的马车,疾驰着从街中心飞奔而过,因天旱地干的缘故,扬起一路烟尘,自然也引来一阵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