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一惊,许是想入了神,他竟没觉得马车停下,他甩甩头,拉开厢门下了马车。
马车在离太庙百米远的地方停下,因王爷入驻的缘故,里面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万安走到马车前,还没站稳,月光下,就见一小队护卫已列队持戈向他们这边赶来。持灯笼的随从见了,就上前一步,将印有“万”字的灯笼高举,看着好似看道,其实是让来者看得清些。
果然,那小队护卫见是万大将军府来人,立马停了下来。只有那名带头护卫径直走了过来,万安则让随从捧了盒子,快步迎了上去。
那带头护卫老远就认出来人是万大将军府统领万安,忙疾步上前与他抱拳相见。二人寒暄几句,万安知此地不容耽搁,就表明来意。那护卫听了,急回头招呼一护卫过来,吩咐几句,那护卫听了,就转身向太庙跑去。
不一会儿,小太监小安子已和另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此时,万安与那带头护卫已走到那几个护卫前。因大家识得万统管,均点头示礼。
万安知道规矩,命随从将那两个木盒打开,顿时一股清香传了出来,那带头护卫看是苹果及红枣,忙说,“统领不必如此,这样折杀我们了……”说着话,他将那两盒水果分别接过合上盖子,递与那两个小太监。
“这是规矩,不能破。”万安说。他知道这护卫没当着他的面将那盒子仔细察看,就给足了自己面子。
小安子与那个小太监将盒子接了,微笑着朝万安点头,以示见礼,然后抱着木盒向庙里走去。
在转身的那刹那间,他就耷拉下脑袋,心里将万安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因来太庙这二十天来,他们每天都睡得很晚,又是“秋乏”时候,天天困得受不了,因只要王爷屋内灯亮着,他们就得打起精神跟着,今天好不容易刚打了个盹,就又被叫起出来取东西,心里哪有不怪之理。
万安看小安子走进庙门,深知此地不可久留,于是他上前拉了拉那带头护卫的手,将一张银票顺势塞在那人手中,说道,“兄弟们护卫王爷辛苦,在下告辞了。”说着,他朝那些护卫挥了挥手,转身向马车走去。
“统管大人,这,这如何使得……”那带着护卫忽觉手中多了一物,知是银票,忙伸手推迟。
“给兄弟们喝酒解乏。”万安笑道,说话间,随从已将他扶进马车,收起马凳子。随着一声轻喝,马车徐徐向前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居室里,老内侍陶春风穿着宽大的常服,紧锁着眉,仔细地端详着万大将军,这些日子,因那个工匠的事,他一直忧心忡忡,看着那老色鬼送来的这两样东西,他有些茫然。虽然这老家伙以前也干过多次,但这次深更半夜送来这两样东西,又有何深意。
他知道这两样都是来自鲁地的稀罕之物,他拿起一个闪着红润苹果瞧了瞧,见无什么异样。就随手扔给了一旁站立的小安子,说道,“把它吃了,你俩尝尝怎么样?”
“老总管,真好吃。”小安子咬了一口说道。他把那苹果递给另一个小太监说,“小顺子,你也尝尝?”
陶春风没理会小安子,就又拿起一粒通红圆润似宝石一样的红枣,他把它放在掌心里搓了搓,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里,一咬之下,他不由咧了下嘴,将那半枣子吐出,骂道,“他娘的,这是什么枣子,怎么这么甜?”
就在这时,他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老色棍,竟别出心裁,玩这些个盘汤丸子。”
原来,他一咬之下,知那红枣原来是鲁地有名的蜜枣,而这两样水果不正是说“秘造平安”吗,老将军让万安将这两样水果送来,不正是说那秘密建造的房子无事吗。
“老总管,什么是盘汤丸子?”小安子听老总管笑骂,不明其意,不解问道。
“没啥,吃你的吧。”陶春风斥道。他伸手合上箱盖,也就在那合盖的一瞬间,他突然手一哆嗦,缩回了手,似被什么咬了一口,心中骂道,“这老色棍,自作聪明,怎么如此大意!”
原来,他想如那“蜜枣”叫“秘造”,如叫“密谋造反”也说得通啊……一时间,不由吓得汗流浃背。
就在此时,西配殿一间亮着昏暗灯光的房门悄然开了,一个拿着拂尘的年青道士闪身进了屋中,他跪在打坐的大供奉身边,附耳对老道说了几句话,随后,又悄悄地踮着脚出了房门。
听着那年轻道士出得门去,大供奉萧木森缓缓地睁开了眼,阴郁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案上的那张《怒江改道图》,他知道,以万大将军为首的几个老臣一直阳奉阴违地在与自己作对。
特别是这个万老混账,对怒江改道线路一直有着不同的意见和看法,他教唆襄王来太庙做法事,就是为了躲避那些老臣们的劝谏,生怕他改了主意。
他一直忍气吞声,在多个场合,给那些老混账们应有的尊重,但那个姓万的老混账还时不时地刺激下他,释放出那连脉上的任性及挑逗。
比如,这深夜来给王爷送礼物,就完全超出人们想象的范畴,他看着眼前忽变得模糊的烛光,知那是自己气血攻心,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发恨,终有一天,会让这些个老混账生不如死。
再想到那个左右逢源的老内侍,他不禁恶毒地骂道,“无根的家伙,别说你熬红枣,即便吃龙根虎根,也治不好你这没用的东西……”
他待了一阵,一伸手,一个黄色的纸符骤然现于指间,他曲指一晃,只听“呼”的一声,那纸符猛然燃起,随着他手掌放低,那纸符在他手心化为灰烬,他微微闭眼,默念几句,暗叫一声“去吧……”旋即他闭上了眼,继续打坐。
东配殿主室的床榻上,襄王刘熙昏昏欲睡,忽然不知因何,他猛然惊醒,他看了看帐外守夜的小内侍,顿时睡意全无,他不由暗叹一声,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PS:写到这儿,突然明白,除了家人,深夜能打出个电话或接到电话的不生恼的人真是可贵……因而,老道未能明白,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