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许君一诺(五)
书名:琴剑燕歌 作者:棠忘伯 本章字数:3348字 发布时间:2022-11-07

待许大义传信各路丐帮弟子后,一行人遂快马加鞭赶往白云庄,终于端午之日到得苏州地界。

苏州虽未受战火波及,可一路望来也不似当年繁华。而途中几人已听说方腊被韩世忠俘获,可义军余部仍在各地与官军交战。

待到天平山,但见枫林、奇石、清泉如旧,只是四下多了不少茅草屋,有许多老弱妇孺居住其间。

见陆无樊面有疑色,许大义解释道:“这些皆是逃难而来的,起初韩庄主收留了一些人在庄中,给他们个栖身之所。可消息传出,四方流民越聚越多,庄中住不下,这才又建了许多茅屋。”

陆无樊闻言不住点头,心里很是佩服,却听许大义又气愤道:“本来霍掌门在仙霞山也收留不少难民,在战乱中护他们周全。可叫周商鸣这贼子一闹,吓得百姓四散而去,不知他们又命将如何啊!”“霍老头这事做得不差,倒是可惜了!”姚老头不由道。

说着已近庄前,只听前头有人道:“史叔叔,这回办了多少粮食?”“嗐,别提了!常熟、无锡走了一遭,才购回五十余石。”“辛苦史叔叔了,五十石够撑上一段时日,咱们再想办法。”“不过这回我倒弄回些糯米、箬叶,今日端午,好歹也叫大伙过个节才是。”

远听这二人对话,陆无樊早觉出是谁,急奔而去,转过林来,见庄门外停着几辆马车,韩翊、史威胜正在当前。

“二哥!”陆无樊高喊着奔到跟前,韩翊先是一怔,不料跟着俊脸一沉,挥拳迎上,喝道:“好你个臭小子,吃我一拳。”

他拳上生风,瞧来势大力沉,可落下时全没一点力道。他并非真打,心中实是欢喜已极,只怨陆无樊不早来相见。陆无樊自然没闪,欣然而受。

可四周百姓却不知情,瞧见韩翊动手,还当是他仇人上门!众人蒙白云庄相护才苟全于乱世之中,自然感恩戴德,立时围上前来。黄发老者,垂髫小儿,尽皆怒目而视,眼瞅是要围殴陆无樊。

瞧这一众老弱神情,陆无樊不由愣住,一六七岁的小娃娃,挥着根玩耍用的小竹枝,口喊“坏人……”便朝陆无樊打去。

韩翊忙一手将那孩子抄在怀中,一手揽着陆无樊肩膀朝众人笑道:“众位父老,千万别误会,这我好兄弟!”

众人见此才知二人是在胡闹,忙向陆无樊赔罪,陆无樊也连连向四方还礼。韩翊怀中那小娃娃却将竹枝递给陆无樊道:“叔叔,我不对,你打我。”见他如此恩怨分明,陆无樊抚抚他的小脑袋笑道:“叔叔来晚了,确实该打。”韩翊笑道:“对!该打!”

此时章可贞几人也已赶到,而门中又走出三人,正是高凌越、江琳、白雪清。

“大哥!”“三弟!”高凌越、陆无樊二人相迎一处,自是欢喜非常。高凌越上下打量他“伤好了?”“劳大哥挂念,已好利索啦!”“那就好!那就好啊!”高凌越拍着他肩头,很是欣慰。

陆无樊瞥见阶下江琳已绾髻作少妇打扮,忙上前行礼:“见过大嫂。”见他一揖到地,江琳倒有些不好意思,还礼道:“小叔休要这般客气。”

陆无樊又转对白雪清行礼道:“见过二嫂。”白雪清一霎面红过耳,她虽与韩翊郎情妾意,可尚未成亲,嗔道:“好啊!陆家弟弟,多年不见,怎全没正形了?”

却听史威胜道:“我瞧陆少侠叫得不错,这回冷先生来了庄上,两家齐聚,也该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了。”众人喜笑称是,韩翊、白雪清闻言更羞。

白雪清望见章可贞、姚老头,忽有所思,上前欠身道:“昆仑小辈白雪清见过姚老先生。”高凌越等也跟着上前拜见,姚老头见身前这几个年轻人俱是仪表不凡,很瞧得上眼,一挥手:“好说!好说!无须多礼。”

而后白雪清望着章可贞道:“这位便是章姑娘吧,果然是个美人,当真与我师妹各有千秋呀。”她早从师傅口中得知章可贞,而今一见,便即认出。章可贞淡淡一笑:“白姐姐溢美之言,小妹可当不起。”

陆无樊与萧冰婵闹得不欢而散,白雪清本以为有章可贞掺和其中,颇对她心存芥蒂,故意将她与自己师妹相提并论,可见她不气不脑,很是泰然,觉当与她无关,一时心下释然。

随后众人进庄,但见景致清幽的白云庄内,也盖了不少茅屋,暂住许多流民。

白云庄韩定安、昆仑冷千山、蓬莱凌四海、仙霞霍颙、丐帮曹法言、吴长老及鱼藏公孙渔皆在,众人相见过后,左右等不来雁荡山诸人,韩定安便吩咐开宴。

昆仑、蓬莱、鱼藏三派人丁不旺,屈指可数。白云庄、仙霞派算一起不到百人,雁荡山未至,而丐帮弟子多数并未来此,置办十余桌宴席便已足够。

待众人落座,庄主韩定安起身道:“诸位武林前辈、江湖同道,驾临敝庄,蓬荜有辉。时逢佳节,本当美酒佳肴以飨诸君,可各位也见了,眼下庄内庄外皆是流民,若咱们享珠翠之珍,怕有些对不住他们了。是以疏食薄酒,还望各位勿怪。”

曹法言道:“何须多虑!韩兄仁义无双,能收留如此多的孤寡老弱,实叫我等佩服不已。眼见黎民遭难,纵韩兄摆了满桌山珍海味,咱们也难以下咽啊。”众人纷纷称是。

“煦仁孑义,何足道哉!”韩定安忙道。曹法言则摆手:“韩兄不可妄自菲薄,大仁大义也好,小仁小义也罢,总胜过周商鸣那厮百倍!这狼子野心之徒,嘿嘿……其所作所为也不需我多说了,今日咱们齐聚此间,便是要商讨应对之策,否则怕他真要一统江湖,咱们都得听他号令了。我与韩庄主已同意结盟,敢问各位前辈意下如何?”

公孙渔道:“曹帮主,你这不是多此一问么!若无此心,大伙来此何为?”冷千山却接口道:“臭鱼你这话说的不对,老夫来此,兴之所至,许那日觉着无趣,拍拍屁股便走。”

“我倒忘了,你是陪着霍老头来的。你向来独来独往,你们三个老头怎混到一起了?”公孙渔说的三人正是冷千山、凌四海、霍颙,而他像是自问,未等答话,又道:“莫非跟我一样,年纪越大越想有人陪着说说话了?那等事了之后,你们要去哪,算我一个,省得我自己发闷!”

“师傅,徒儿当侍奉左右!”高凌越忙道。“且住!”公孙渔立时打断他,“你小子惜字如金,跟你说话,我还不如自说自话来得痛快!”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忽姚老头道:“鱼老鬼,不是三个,是四个!带上你虽无不可,不过我们常在深山老林,可你这人贪杯好色,贪杯还好说,可这好色吗……山里只怕留你不住啊!”

公孙渔讪然一笑:“呸!你这庸医净胡说!我一把年纪还好什么色?!”“那可惜了!”姚老头面露惋惜,“咱们多年不见,我还想赠你一剂绝世方子呢?看来是用不着啦!”

公孙渔闻言蹭愣起身,他对姚老头的医术深信不疑,瞪眼问道:“莫非你炼出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但听哄堂之声,姚老头亦捧腹道:“就知你这臭鱼本性难移!”“好啊!你这庸医竟戏耍老夫!”公孙渔自知失态,忙打哈哈道:“罢了!罢了!一群老头子胡闹什么?赶快说正事!”

韩翊忍笑向身侧陆无樊、高凌越悄声道:“大哥、三弟,不知这几位爷爷年轻时是何光景,又一起做过什么蠢事!哈哈,但愿咱们仨老了,可别像他们一样才好!”二人亦憋着笑意,连连点头。

只听公孙渔道:“不过先说好,结盟是结盟,老头我一把年纪,可不想听谁号令。”“这是自然,咱们行事以侠义为准绳,则万事不相违,也不用非选出个盟主来,若非如此,那与周商鸣何异!”韩定安忙道。众人闻言大觉有理,纷纷赞成。

曹法言道:“既然各位前辈,同道均无异议,便当说说该如何应对才是。我已命丐帮弟子齐聚汴京,但有良方,我帮可应时而动。不过我觉眼下咱们与周商鸣强弱相当,胜负难分。况且那几派虽被周商鸣所控,可其弟子毕竟同是咱们武林一脉,若胡杀乱斗起来,不知将有多少无辜身死。”

“是啊……时值天下大乱,咱们武林中人还要自相残杀,岂不可笑可叹!上次那贼子攻山,我便觉此贼甚是谨慎,纵咱们不顾脸面阴施伎俩,恐也难奈何于他。我瞧当与他一伙摆擂对战,虽有死伤,却可免无辜。”霍颙不由道。“只怕那贼子不许啊!”曹法言不住摇头。

霍颙又道:“我料也是如此,眼下北少林寺置身事外,可他真能独善其身?我瞧未必!咱们胜,他则无恙。咱们败,他也难保!当中若他倒向那方,那方则必胜矣。我等当争取一番,若北少林寺仍不愿相助,但能由他们斡旋设擂,也是好的。想圆慈方丈以众生为念,不会不许。”

众人一想只得如此,便定先去少室山走上一趟。而后众人痛饮,虽是粗食,可酒却管饱。

几个老人同座一处,嬉笑怒骂间,好似往昔恩怨情仇,尽付一杯。而韩翊则领着高凌越、陆无樊几人,将匆匆包煮好的粽子分与庄内庄百姓,但见不少苍颜老者捧着粽子不禁泪落,显是思乡思亲,而小娃娃们则嬉笑而食,不知忧虑,几人瞧来实是感慨难言。

章可贞随着几人分粽,见有病在身的,便即救治。白雪清因与她初见时一句多言,心存歉意,便从旁相助。陆无樊三兄弟、江琳见了自然也要搭手,如此直忙碌到晚间,几人才拎着酒来到白云庄中三人结拜的小湖畔,畅叙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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