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荷似乎想起来一件很久之前的,被她忘却的事情。
或许也并没有很久?但是回想起来的时候仿佛已经是久远到似乎已经是梦一样的事情了。
那是戴荷刚刚开始被霸凌的时候,学校举办的每年一次的文艺汇演邀请了最近十分有名的钢琴家格蕾。戴荷就坐在台下,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用力地摩挲着手心试图搓掉上面已经干透的胶水,完全没有注意到台上已经拉开的幕布。
正当戴荷想这要不要以上厕所为由把胶水洗掉时,钢琴的声音让她猛然抬头。
这首歌她认得,是那位格蕾自创的曲目——«星空颂»。
汇演已经开始了,台上的正是那位格蕾,聚光灯照耀在她身上,为她增添了几分神圣感,恍惚间犹如并非此世的存在降临,她只是简单的打扮了一下,黑白挑染的头发仅仅是装点了花朵的水晶头饰,细碎的水晶反光撒落在披散着的头发上,她甚至没有准备什么盛装,只穿了件款式简单常见的长裙搭配披肩,便能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琴键上跃动的纤长手指也是极为赏心悦目,说是视觉与听觉的盛宴也不为过。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似乎唯恐破坏这一幕。
只有戴荷看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源于什么,只是她一看到格蕾便有一种十分久违的感觉,好像她与格蕾早已认识许久,如今一见像是看到了早已被记忆遗弃的友人般,却又没有那么相熟,但那种诡异的熟悉感觉让她完全无法忽视。
格蕾似乎只弹奏了一曲,很快她便站起来优雅地朝台下轻轻一笑,便在尖叫与欢呼声中由她的助手搀扶着离开。
戴荷愣愣的看着台上,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令她手脚冰凉,心脏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戴荷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不住发抖的身体,深深地低下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格蕾刚刚……是在对她笑。
不知道为什么,戴荷就是这么肯定的。格蕾刚刚就是很明确的在对着她笑——这让戴荷恐惧极了。
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
戴荷匆匆跟老师请了假,便不顾腿上的旧伤,疯了一样带些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或许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只想找到格蕾问清楚!
但戴荷还是扑了个空,她现在只能躲在厕所里一遍遍洗着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去思考格蕾的笑容——可是她又不受控制的去想,格蕾的笑容在回忆中愈发诡异,戴荷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才制止了差点就要冲出喉咙的尖叫声。
戴荷扶着盥洗台,久久不能回神。
她恍惚了起来,闭上眼睛甩甩头,又猛的睁开双眼……只是似乎有点用力过度,眼前的景象都换了。
……换了?她刚刚看见了什么吗?
戴荷揉揉太阳穴,似乎睡了挺久,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记得她是来了宁玉镇,然后和那位美人坐上了公交车……
现在美人不见了,她现在则是和车上多出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那按照惯例先自我介绍吧,我是丽奈特,身份是来旅游的富家大小姐。”金色卷发的女生撩了撩头发,湖蓝的眼睛很是清澈,“我已经是第六次参加了。”
“我是巴里,现在的身份是她们家雇佣的保镖。”坐在丽奈特旁边的壮汉稍一打量戴荷便移开目光,“我这次是第四次了。”
戴荷有点懵,挠挠头回想了一下美人说过的话——她好像也没提到这个啊?
“你是新人吧?”丽奈特单手托腮,眯起眼睛看着戴荷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知道也正常,进入模组前我们的身份背景会被按照平时来做参考自动分配,所以即使不相熟的人很有可能也会被安排成挚友,家人甚至伴侣——第几次这个应该不用我解释了吧?这种游戏不可能只让你们参加一次的。”
戴荷细想了一下,发现脑子里似乎真的多出了陌生的,关于她的信息背景。
“啊,那我……我是戴荷,身份是来取景的学生,这次是第一次……请多关照。”或许是与陌生人说话,戴荷始终都很拘谨,双手绞着衣角,不敢与他们对视,“嗯,就是我的脚因为车祸受过伤,可能不是很方便……”
大小姐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皱着眉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不重要!别闲着,快点商量一下等下进模组该怎么办!”
“听说那个村子里的人因为某种原因,有非常严重的重女轻男的现象,对外来的女性也十分热情。”巴里思考了一下,“等下过去的时候,两位肯定会被村民缠住要帮忙拿行李,没办法再分享情报。”
“这样吧。”丽奈特抬抬下巴,“等下我走前面,他们肯定要来拿我的包,你们配合我演戏,巴里当好一个劝我不要太引人注目的保镖就好,而你——戴荷。”
丽奈特顿了顿,随即眯起眼睛,“你裤子口袋里是什么。”
“是酒精湿巾。”
“那正好,你扮演好我的跟班——呵!你这唯唯诺诺的样子我看了就生气!”丽奈特突然重重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面,“等下记得留心观察,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分享各自看见的情报。”
三人讨论完毕,正好公交车也停了下来,丽奈特在起身后顿了一下,看向背起包包的戴荷,“啊对了,等下进入模组之后记得不要说超出目前角色信息的言论,更别提关于这个游戏的任何信息。”她看着戴荷迷惑的目光,敛了敛眉,“在上一个模组,我亲眼目睹因为陷入绝望而大声唾骂这个游戏的人彻底疯狂,在原地惨叫着整个人炸开,血肉四溅,而一只眼珠子正好掉在我脚边——”
“想必你也不希望变成那样,对么?”
戴荷听的头皮发麻,几乎已经可以清晰的想象到那血淋淋的场景,她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这才怀着不安跟着丽奈特和巴里迈向车门。
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游戏,而是赌命的局,用尽各种手段,以自己或是他人的性命来赌自己的所需与贪欲。不得反悔,永无止境。
那么,许愿自己想要的吧,现在就该开启这场地狱般的赌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