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从小在县城长大的孩子,陈小东对农业是十分生疏的,颇有点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的感觉。
农业条线下面分管有两个站办:农科站和水机站,分头负责农业技术推广和水利设施建设。
他决定到这两个站办去转一下,认认门,听听情况介绍再说。
本来他想一个一个站办去,谁知到农科站,农科站和水机站2个站长都在。2个人正对公猪配种到底是公猪舒服还是母猪舒服的事争论不休。
农科站站长是马月祥,像个长期在地里劳作的农民,瘦高个,黑黑的皮肤,自称是非洲的小白脸,说是长期在田地里晒的结果。四十来岁的人,整天嘻嘻哈哈的。见陈小东进门,立刻抬起屁股,快跑到门口,双手握住他的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陈镇长来指导工作。”
办公室里放着一双解放鞋、一双高筒雨鞋,墙上挂着胶质雨衣。马月祥说这是他的装备,下村到田野里晴天解放鞋、雨天高筒雨鞋。
办公桌上蒙了一层灰,见陈小东眼光扫到桌子上关注着,赶忙找块抹布擦起来。“嘿嘿,陈镇长,你别笑话,我这人不习惯坐办公室,跟这桌子有仇似的,坐不住。也懒得搞卫生。搞农业的人,桌子上有层泥灰,觉得亲切、觉得舒服。”
“懒人挺会给自己找理由的,还舒服。估计你马月祥的床上也是一层灰吧?”水机站的站长方黎明鼻腔里哼了声,说。
“那是,床上有灰,谁在床上睡过一清二楚。万一和老婆上床的不是我,不是被我抓住了吗?你方黎明把床弄得像宾馆里的干什么?估计你在床上动都不敢动,怕弄脏了。”
“关键在收拾,睡完觉整理好不就完了?你这是歪人曲道理。”方黎明说。
“月祥,我对农业可是一窍不通,你这农业专家可要多支持我的工作啊!”陈小东说。
“啥专家,砖头的砖,假货的假,农民眼里我还懂得点,实际上是脚后跟挂热水瓶——水平很低。农业这东西时间长了就会知道怎么回事,多看看多听听多实践就多懂了。”马月祥说。
“农业总体上比较平稳,农业这东西,属于露天工厂,靠天吃饭,年份好,老天爷照应,就是丰收年。老天爷发脾气,水灾、旱灾、虫灾全部来捣乱,农民只有苦的份。我们的主要职责,农田病虫害防治上面。另外,农资供应这块,主要是种子和化肥经营。以前我们农业是老大。这些年大力发展工业,我们已经变成了老二。”
“嘿嘿,我总是说农业老二,下村去他们都叫我马老二。说我是马的那玩意,马那家伙可长了,女同志看见马那个东西,嘴里不说,心里可喜欢啦。嘿嘿,老二这东西,妇女同志都需要,我马老二属于妇女用品,到村里受到了妇女同志的广泛欢迎。人家说乡镇干部,村村都有丈母娘,从我是马老二这个方面来说,应该是这样,不过我可是家里只有一个黄脸婆,他们需要的是我的技术,不是我这个人。”
马月祥说顺了嘴,只顾着嘴巴痛快,说着说着猛想起是跟分管领导说话,“不好意思,整天跟村里那帮家伙搅和在一起,嘴里已经严重精神污染。已经把我的嘴巴和马桶归于同一类型,所以下村时妇女同志跟我说,要拿马桶洗子刷刷我的嘴巴,消除精神污染,还我一个精神文明的新口腔。”
陈小东笑笑。整天跟农民打交道,要想很快赢得他们的好感,说点荤话很正常,其实就是过过嘴瘾,大家哈哈一笑,彼此之间拉近了距离。
“黎明,每年的农机水利建设任务蛮重吧?”
“不重不重,为人民服务嘛!主要是小农水建设麻烦,今年建的水渠,拖拉机、打稻机什么的,在渠道上乱跑乱拖,非常容易毁坏。明年又要修,不修,灌溉受影响,农民骂娘骂得震天响。修修,农民也骂,年年修渠道,你们这帮贪污分子,做的豆腐渣工程。其实真不怨我们。”
方黎明,有些微胖。不大笑,看上去有些威严。一接触,发现他说起话来,喜欢往高大尚上说。“陈领导,你是工业反哺农业,光大我们的农业来了,相信有了你的指引,我们桃源镇的农业会更上一层楼。”
“方死鸡,说什么屁话,农业怎么能更上一层楼。庄稼能种到楼上去?应该说,农业要下楼落地,会取得大丰收,必须更下一层楼。”马月祥反驳道。
见陈小东发愣,马月祥忙解释,“陈镇长,方黎明管水机站,人称方水机,叫着叫着,变成方死鸡了。”
“这叫比喻懂吗?更上一层楼包括了大丰收的意思在里面。和知识少的人说话就是吃力。”方黎明很鄙视的说,“要不说你这个农科站站长连个纹枯病都管不好呢?”
“你知识多,那你说说看,敌敌畏、井刚霉素和1605有啥区别?估计让你每样尝一下你都说不出来。”马月祥不服气。“你倒去管管密植田块的纹枯病,你只知道打洞、插电和放水。”
“不打洞,水渠U型槽怎么顺利推进?不插电,打稻机怎么转动?不放水,田里怎么灌溉水稻怎么灌浆?啥人像你,三句不离下半身。”
“你离了下半身试试看,你还能不能活?我倒要看看你活活被屎尿憋死的丑样。”
这2个人相互抬杠的本领都不小,陈小东笑着。
“陈镇长,刚才我和方死鸡在争论公猪配种是公猪舒服还是母猪舒服。我的观点很明确,是公猪舒服,它看到母猪都是两眼放光,嗷的一声扑上去了,机关枪一阵乱扫,那叫一个舒服。”马月祥说。
“肯定是母猪舒服,你想,你有时候鼻子不舒服,拿手指去挖,我问你,是手指舒服还是鼻孔舒服?”方黎明说。
马月祥下意识的去挖鼻孔,他突然想到陈小东在这,又立刻停了下来。“这个,是鼻孔舒服,但不一样,手指头上有孔吗,它能达到兴奋点,机枪样扫射吗?”
“公猪去配种时,乘在电瓶三轮里,精神气十足,但配种完后回去时,倒在车里睡觉了,说明累得很,不舒服啊。”方黎明说。
“那这个母猪完事后也是睡觉,也很累。咱不说事后怎么样,咱要说配种时候的事。”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相互对视一眼,同声说,“陈镇长,你说说看,到底谁舒服?”
陈小东没想到,第一天来走访农科站就碰到这么个“世界”级的问题,“呵呵,我看,都舒服。你们自己去想。”
两个人一愣,想了想后,都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