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少郡已想好主意,她十分淡定的走进书房。
子玉看他脸色,恭敬的给恩师行礼,告座。
少郡端着茶盏轻轻吹着,并不急于说话,她知道子玉沉不住气,故意拖慢他的情绪。
果然子玉开口:“恩师可见过学生拿来的那柄画扇,不知恩师是从何处得来?”
少郡放下茶盏,反问道:“你怎么不问与那柄画扇一起的婚书,它自是因那婚书而来。”
这种回答子玉并不明白,又问:“子玉的婚书可是恩师所写?这柄画扇却是学生四年前出征时赠与未婚妻子。恩师也知道我不会接受刘文燕,却要为我做主,还请恩师给子玉说个明白。”
少郡一笑:“恩师是长辈,除了父母之命,就是恩师之言,还误你不成?那时你危在旦夕,身上还系着救父伸冤的责任,难道命还不如你亡妻值钱吗?”
“这样说,是刘文燕以我的命逼恩师允婚?”
少郡知道这样说对文燕不公平,便道:“你别乱想,这刘小姐对你一往情深,我也信她会救你,不过我没十足的把握。是怕你出事才定下婚约,好让她义无反顾,就是霍小姐泉下有知也不会见你死不救的。得这样的女子难道你不满意吗?至于那把扇子,因我手中并无信物,是托人从霍府得来的。这事你也不用去霍府问讯,谁愿听女儿死后,女婿另聘他人的消息。是霍府的婢女兰儿心好愿搭救与你,才把信物给我的。”
这一切被少郡天衣无缝的抹过去了,还让子玉难以对证,眼下,子玉是有苦难言,又不能埋怨恩师。刘文燕的恩情,难道真得以婚姻为报?
少郡见他不语,从袖中取出画扇放在桌上:“当初若没有刘家小姐的营救你哪有今天,别怪恩师替你做主,恩师全是为你着想。”
“子玉不怪恩师,只怪自己。君儿为我而死,我却要负她,也许是命吧。我曾发过誓,违誓必遭天谴,若真利剑穿心不得善终,倒是能早早去陪君儿了。”
少郡不是信天命的人,却听子玉说的凄凉,心里也是忐忑。
她按住子玉拿画扇的手:“少瑾,这婚书是你发誓前所立,都怪恩师未早明说。本是权宜之计,不想刘家陷落,竟要让你兑现。这样吧,恩师也发誓,少瑾违誓皆因霍少郡造成,所有惩罚由少郡承担。”
说着她撩衣下跪,举手立誓。
子玉脸瞬时变白,吓得忙跪在恩师面前:“请恩师收回说的话,子玉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连累恩师。”
少郡暗笑: “好了,恩师是不信什么神鬼报应的,只是为了去去你的桎梏,不用在意,起来吧。”
子玉却有经历,他不敢不信,哀求道:“不行,恩师必须收回,否则子玉长跪不起。”
“你,你真要给恩师较劲啊。”
子玉索性道:“恩师既不想收回,子玉就再发一誓,若恩师今后有什么差池,求上天先索取子玉一条命替代。”
少郡气的想捂他的嘴,不想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他是当真了。
不由鼻子一酸,竟也红了眼眸,这才觉察自己在他的心里竟有这么重要。
她控制一下情绪,说道:“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还真要弄个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成。”
子玉这才起身:“不会的,子玉但求恩师替我活的好好的。”
“胡说,记住,恩师我就是你的天,我可没答应你说的话。”
少郡说完把画扇递给他:“我也知道,许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人不浅,恩师当初是为救你,却不想以此压你。你也曾金殿抗旨,何况恩师的一纸婚约,从与不从你自己拿主意,恩师不会怪你。”
“恩师对子玉恩德如山,子玉会终身铭记,恩师既有此言,子玉坚守心愿绝不辜负长君。”
这些话都被门口的兰湮听到了,子玉一走,她便进屋说道:“小姐,这下好了,他不用娶那位了 。”
少郡却道:“这事怕没这么简单,那婚书可在王府,上门的媳妇能甘愿退回吗,正好拿儿子一把哪,够少瑾磨的。”
兰湮道:“不是王爷发过誓吗?”
少郡沉吟:“是啊 ,除非刘文燕以妾的身份等他三年。”
兰湮叹道:“我怎么听小姐这话倒像是说的别人哪,那也是你的婚姻大事啊。”
少郡道:“我也奇怪,如今少瑾给我的感觉就像家人,比一般同僚要亲一些。论他的心性人品,我也无可挑剔,可让我复装嫁到王府,还是不甘心,倒是误了他了。”
“以我说,你是恋上官位了,做女人哪有这风光。”
少郡道:“那你呢,这男人不也做的有滋有味,你愿复装吗?”
兰湮想了想:“我不知道,有时我也想,若是女人没这么多的规矩,像男人一样平等做事,就没这些烦恼了。”
这回轮到少郡叹气了,古往今来有这种事吗?
子玉从恩师那里讨了底,回到王府,王府的寿宴已接近尾声。子玉陪父母送完最后一批的客人,被父亲叫至东廊殿书房。
赫连晟看着儿子问道:“柳云是你恩师霍大人?”
子玉道:“是,那时儿子被关在钱塘郡无人能救,恩师做这门亲事,是为了确保我被救出,恩师也说了是权宜之计,并没逼我履行婚约。”
“你糊涂,恩师是因你发的誓言才不逼你。可这位刘小姐为你逃婚,尼庵受苦,以前是因不知,如今知道了,你若不认这门亲事,岂不是无情背义?宁安之行,你瞒了家里这么多,现在你还想再拖吗?”
“父亲,子玉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在宁安我已为小姐的生活做了安排,也为她脱了罪,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虽说三年后我会纳妾,可刘小姐是我恩人,怎能让她屈居妾位,到时无非就是收个丫头传承子嗣,所以这门亲事儿子不会答应。”
赫连晟也犹豫起来,姬婉贞却不同意,斥责道:“怎么说咱家也算是皇亲国戚,堂堂正正的王爷,就是纳妾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收个下人。如今刘家败落,这刘小姐也是罪臣之女,收为妾室也不辱两家的门楣,有何不可,若碍着誓言,等你三年就是。”
“孩儿还是不想委屈她,可让恩师取消这个婚约,劝她另找个人家,做个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再说里面还碍着她双亲赦免的事情,我们赫连家怎能为私情求朝廷饶过国贼,于理不通。”
提到刘卞,赫连晟想起道:“刚才姜汉说,刘小姐闯宫要见皇上,被一个内侍带进宫去了,吉凶未卜。”
什么?子玉一愣:“她竟这样执拗,以她之力怎么能左右国法,我与她已说的明白,再这样会召来杀身之祸的。”
姬婉贞道:“按说这刘家是万万不能恕的,不过这位刘小姐的孝心却是难得,这样有胆量的女孩儿,若不是仇家,咱们非帮她不可。我看她也像咱赫连家的人,依娘的意思,就用这婚书保她出来,入了王府就没事了。”
“娘哪里知道,她本没有事的,哎,”
子玉叹气:“事到如今,她对我有恩,我不能不管。婚姻事先放一边,明天我与父亲上殿先看看皇上的意思,只要刘小姐无恙就可,父亲千万不要提起婚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