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姑六婆的警告
「呃，中止什么？」
「你们这些小鬼还真的以为我们大人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听到秋燕姑母严厉的声音，她那张总是严肃没笑容的脸就浮现脑海。
我小时候很怕她。
连已经在日本大学当副教授的堂哥都会被他叫作小鬼，就知道我对她来说只算是个还在吃手指的婴儿。
「别担心，我没有做什么让人困扰的事啦……」
我以为姑母是担心我不知分寸，打着调查的名义骚扰根本不是什么正式案件关系人的女同学。
是说她打电话来之前我本来就在考虑放弃调查了。
「我等等就会去教训阿学和阿杰两个，居然把还在念书的你拉下水，真是太离谱了。总之，不准再调查『奥古斯都的遗憾』。学生的义务就是好好念书，当侦探等你毕业再说。」
妳谁啊，我爸都没管那么宽！我忍耐着反驳的强烈冲动，努力挤出对长辈的尊重：「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啦，只不过就讨论一下──」
「远离那个叫马歌真的女孩，不要再尝试去调查马家。」
姑母直接说出了歌真的名字，等于警告我她早已掌握我们的状况。
让人讨厌的大人口吻。「就算妳这样说，她可是我的同班同学，是要怎么远离──」
「我会叫你父母替你转校。」瞬间我火大了。
「不好意思，姑母，我念哪所学校好像不关妳的事？」
「我这是为你好，这不是你们能掺和的事。」这句话让我警觉起来。
「姑母这样说，我可以假定你们大人其实对高祖父那件事，已经掌握了什么吗？」
正如堂哥和表哥所言，杜比家每代年轻人都会尝试调查那个谜题，所以我爸那一代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曾经调查过且知道了什么，是很有可能的。
搞不好，从上一代身上打探出相关线索，也算是家族内的侦探考验之一。
「别想在我身上套话，我说过了，不准再讨论这件事。」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身为杜比家的后人，岂有面对谜题转身逃避的道理？」姑母沉默了半晌。
「这世上真的有不可思议之事。」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虽然姑母在结婚前是个灵媒侦探，但据她自己所说通灵只是一种心理学，她是以广搏的学识和推理解决诸多委托，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像侦探的说话呢？
「姑母，如果妳知道了什么，请告诉我吧。」我诚恳地问，
「妳这样说只会令我更好奇。」
「智慧和推理也是有极限的。面对没能力解决的事情，侦探应该要按着理性以回避危险为优先。」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我的塔罗占卜得出了逆位的『世界』。」她凝重地说，
「总之，听我劝，忘记这一切吧。这不是激将法，我是真心担心你的安全。」挂线后，我偷偷回头看了一下歌真。
轻松地品尝着章鱼烧的少女，完全不晓得我们刚刚的对话内容就是围绕她本人，半点紧张感也没有。
秋燕姑母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为何会紧张到不只要我中止调查，甚至要我远离歌真呢？我心中的疑问更大了。
不过这么一来，我反倒更想调查清楚马家的事。不是为了堂哥表哥，是为了我自己。
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害我被长辈阻止我与喜欢的对象交往？
就算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好歹都还算有个家族世仇之类的明确原因啊。
「振邦同学？有什么事吗？」
「刚刚朋友有急事叫我现在去找他。妳接下来要去哪？如果顺路我们可以一起走。」
「但我家在金牛山那边有点远……」
「真是太巧了我也是那个方向，那我们现在就叫计程车吧。」我连忙趁她来不及反悔就先叫车子。
结果车子一到，我就看到司机那张蜥蜴脸在朝我笑，我开始怀疑这司机在跟踪我。计程车朝金牛山一路前进，驶进宁静的半山区。
这一带都是私有土地，各有不同设计的独幢大宅。最后计程车停在一个类似植物园的大闸前方。
围墙内的树木又高又茂密，闸后的路弯向树林后消失不见，挡住了根本看不到里面有没有建筑物。
「我到家了，那么明天学校见啰。」歌真留下甜美的笑容，跟我道别下车。
目送她步入花园后，我请司机开车继续走，但是没走多远我就再次开口：「司机──」
「哼哼，是要回去刚刚那女生的家吧？」
司机带着爬虫类般的笑容抢先说，「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做了什么，我一直用倒后镜注视着你，一秒也没离开过。」
「这真的太惊吓了，在驾驶安全的问题上！」
「可以一只眼看前方一只眼看后方，才称得上是专业的计程车司机。」原来你是变色龙不是蜥蜴，对不起我搞错了。
「虽然猜到你是想要追女生啦，但这么做基本上我可以报警啊同学……」
「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我恼羞成怒，
「明明上次都已经多付你小费了──」
「哪有？你是第一次坐上我的车。」司机把车子调头，耸耸肩，
「你是把我跟我的孪生兄弟搞错了吧，他也是开计程车的。」仔细一看，车头的装饰物的确不同。
「所以我从没收过你的小费啊，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他那个充满暗示的笑容跟他的蛮生兄弟一样欠扁。
于是车子再度停在刚才的大闸门外，我下车了也同时失去了比预计中要多的调查费用，可恶。
站在那道闸门面前，我深呼吸一口气。虽然这么做很容易会破坏歌真对我的好感度，但作为一名准侦探，怎么可以为了儿女私情放弃调查呢？
好感度可以再刷，但找出真相的机会却不常有。按下对讲机。
「振邦同学？你怎么折返了？」歌真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大概是从镜头看到我。
「妳的学生证遗漏在车子座位上了，刚好我被朋友放了鸽子，就顺便回头来拿给妳。」我拿着手中的学生证扬了扬。
这当然不是她大意掉下的，而是我使用了杜比家的秘技。
绅士借用一下之术！能在目标不察觉的情况下借用证物的手法，是侦探的必修技能之一。
那个司机居然说要去报警实在无知。要知道，这个奥义的重点在于「借用一下」，侦探是一定会还回去的，怎么能跟有借无还的贼相提并论呢？
「咦咦，我真是大意呢！可是我现在不太方便……也许可以明天早上在学校门口给我？」如果想增取好感，我该答应就走。
但为了调查，就只能更加厚面皮一点。
「可是我刚好也人有三急，能不能够让我借用一下洗手间？」
「嗯……」
「拜托妳，我真的很急。」
「那……好吧，不过要麻烦你自己进来呢。」
大闸的门打开了，我终于顺利进入马家的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