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备司杨树茂何在，今年征兵情况如何？”圣上康泓彰很少过问琐碎之事，但为了酝酿合适的战略，也需要知道偌大的帝国到底还能调拨多少兵力。
杨树茂身为征备司的大司长，既主职征备司，亦是京八郡军备区直辖主管，位列正三品大员。
征备司平日里负责汉鼎帝国两京七十二省、两路五戍区的征兵与训练，军械开发与调度。
“回圣上的话，今年的募兵工作已经在四月份启动和推进，六月之初十二道新兵已经在受训，只是……”杨树茂望了眼圣容。
康泓彰直言：“无需吞吞吐吐。”
杨树茂清了清嗓子，特别提起：“那水云道今年征来的兵今年不到五千人。”
圣上康泓彰眉头一皱，暗思怎么又是水云道，前几日就因为水云道的税收问题才导致裕京百官、达官显贵俸禄折半兑发，好不容易摆平这国库拨款的余后风波，这水云道怎么总有问题出现？
杨树茂见圣上不语，暗中揣摩陛下似有不知之意，再次开口：“水云道的征兵推进一直很慢，且年年征兵都不满员。”
康泓彰想了想，开口问道：“现今是何人主职户部司？”
康泓彰高高在上发问，朝堂却是鸦雀无声，突然间的一片寂静，在十个呼吸之后，才有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四尺五的精瘦中年人慌忙出列。
中年人连忙伏身觐见跪拜：“微臣杏……邢思恪叩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泓彰看着此人瘦脸面生，左脸有三粒黑痣，平额小胡，那一身绯红官袍如同大罩随时可将他这副小身板吞没一般，内心不由得一乐，脸上的严肃之情有了些许缓和。
这邢思恪也是头一次参见万岁，自然是诚惶诚恐。
他本从千里之外的茂名府知府调任到裕京已有四年零三个月，平日里接触到的最高领导也就是左丞司洪延贯了。
但左丞司洪延贯散出的气场远没有圣上康泓彰有威压，情不禁得便失了态，说话也就磕磕绊绊。
高陕郡茂名府的邢思恪起初先在务科给事司负责户部司做个案卷工管之类的从四品侍郎，因手脚勤快，四年八次考核不仅达标，质量也远超他人，被主考的吏部司大吏司柳叁汴相中，作为十八部尚书司候选人推荐给左丞司洪延贯。
洪延贯数次暗中观察，其人背景清白，与朝中达官显贵鲜有来往，亦没有党派之拉拢，为保持朝中各方势力均衡，便予以认定跳级升迁，去年定的准名额，今年二月才至户部司任职从二品少户司。
邢思恪的升迁虽有人反对，但户部司一不管钱，二不管兵，三只管汉鼎国历百姓的户籍与清查，事多繁絮，清汤寡水。
各党派大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督察司呈递了一份无痛无痒的折子，声称此人性格孤僻，也就不了了之。
邢思恪前两日因在外公差，没有赶上初见龙颜大喜之日，昨儿晚回到的裕京，得知要开朝会，内心本就激动与惊恐，未曾想在大殿战战兢兢时，万岁爷点了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这才连忙叩拜。
那康泓彰倒也觉得好笑，自己九年未理朝政，人家也不曾见过我，头一次小媳妇见婆婆，心知肚明，倒也不曾怪罪，抛出了简单之问：“邢爱卿，你可知这水云道人口有多少人？”
邢思恪慌乱：“回……回圣上的……的的话。”
康泓彰双目一舒，宽宏道：“别紧张，深呼吸。”
邢思恪居然还真的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息，引得周围大员暗笑，随后恢复了镇定，回复：“截至泰兴十六年六月，水云道七千五百六十万余户，人数两亿九仟万余人。”
康泓彰很满意邢思恪的答复，这虽然是一串无聊的数字，但至少他这官做得很称职，随后双手撑开龙袍，道：“杨树茂，你可听到了？”
杨树茂道：“微臣听得清清楚楚。”
“那水云道为何每年连两万的正规兵源都号入不足！”圣上康泓彰瞬间威怒，洪亮之声吓得杨树茂慌张跪拜。
杨树茂扑通一跪，道：“圣上，此非微臣渎职，那水云道有佛寺四千四百四十九寺。微臣无能，其一有罪，但遁入佛门之徒数亿之巨，青壮男子占了十分之二，就连天机道、雷音道也颇受影响！”
这是一颗大雷，炸得康泓彰大惊：“什么，佛门信徒数亿人之巨！”
康泓彰经杨树茂这么一言，似乎想起了他的父皇高宗在位时曾经为了一段风流往事，为表示虔诚，凡入佛门的子弟可不用入伍受训。
但一阶佛门而已，力量终归有限才是。
这也不过二十余年的光景，现今反噬了帝国制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破坏行为了。
此刻康泓彰酣然，自己的九年未经问政的疏忽，竟造成了如此景象。
征备司杨树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与太礼司陈大人核对。”
那太礼司大礼司陈彦辰不等圣上召唤，自行上前叩拜，似有迫不及待，道：“启禀圣上，王大人、邢大人所言不假，这水云道已经备注在案大小佛门有四千四百四十九寺，汉鼎国土内的佛门之徒估算不下七亿之巨数，还未算上云游野庙！”
康泓彰威严之色逐渐被铁青取代，如此也难以掩盖震惊之色，不由地暗想汉鼎国历这座冰山，这水云道恐怕只是浮出的一角，现今这个状况也不能责怪枢密司办事不力。
毕竟枢密司的力量也只能代替朕行使部分职权，对于祖宗们的颁布的条例，若无危机出现，也是尽量保持冷处理。
地方督察司虽有上报职责，但没有行政职权，即便有巡察大员汇报，只要水云道没有觊觎帝国以及危害之心，正常宗教行为，哪怕门徒众多，没有罪行蔓延也没上报的必要。
圣上康泓彰深呼吸，他知道不能深究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便看了眼左丞司洪延贯，眼含责备之意。
左丞司洪延贯自然感受到了康泓彰的目光，稍一琢磨，已懂圣意，出列参拜，声音洪亮：“圣上，这水云道征兵之事不足挂齿，无须多做时间议论此事，当今之际是如何破局西域都护路一十三省之危局。”
康泓彰点头赞同，言：“左丞司言之有理。”顺带一挥手，趁机示意邢思恪、陈彦辰退回朝列之中，又道：“左丞司，您老可有推荐人选，替代那失职且无用的李怀忠。”
康泓彰已经彻底对李怀忠失望了，身为帝国的西北定边军区第一大军司，如此蠢材，给了他时间与机会，依旧未取分毫战果。
西域都护路的冬天天寒地冻，不适合行军打仗，现在只要李怀忠固守老鸦城，给京八郡调兵遣将的时间，开春迎花开。
洪延贯目光坚定，铿锵有力道：“微臣推荐现任少军司，辅国将军顾天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