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我们村里有个爱打猎的人,姓王名华,小名叫长娃子,因他耳朵长的特别长,大家都叫他“长耳朵”。这个称呼并不是恶意的,只是一种调侃,但也反映出他的一些特点和人们对他的印象。
我们小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肩头挂着一杆自制的、长长的乌黑的猎枪,早晚在田间地头、树林边转悠。他似乎总是充满活力,四处寻找猎物。这种生活方式让他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成为了乡村生活中的一道独特风景。
然而,我的堂叔却对他很不满。每次见到他,堂叔都会撇着嘴讥讽地说:“人不带恶相,哪怕你背火枪!”
原来,王华不仅喜欢打野兔和锦鸡等野生动物,而且行为不道德。他甚至将猪的肠子剪成小块,包裹上炸药,并将其系在村口路边的草丛上。
夜里,村外的大路口成了狗狗们聚集的地方。它们在这里打闹嬉戏,享受自由的时光。然而,正是由于王华设置的陷阱,使得这些无辜的动物遭受不幸。当狗狗们闻到猪肠子的香味时,兴奋地跑过去咬食。“嘭”的一声巨响,狗嘴被炸,可怜的狗狗一阵疯跑,在痛苦中挣扎,最终流血过多倒地气绝身亡。
每当夜里的时候,只要一听到爆炸声,王华便会一个激灵爬起身来,然后迅速跑到门外去寻找被炸死的狗狗。一旦找到后,他便兴奋地将其拖回家中。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次了,以至于村里很多人家的狗狗都遭了殃。而其中最令人痛心的,便是堂叔家那条聪明伶俐、通人性的大花狗也没能幸免。因此,大家对王华心生不满,无论是当着面还是背地里,都会毫不客气地咒骂他为"短命的长耳朵"。
那个秋天的黄昏时分,长耳朵像往常一样在树林里寻觅着猎物。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只肥壮的麂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他赶忙举起手中的家伙,就朝麂子开了一枪。
然而,这只麂子十分机敏,听到枪响起时立刻高高跃起,铁砂子弹恰好从它的腹部下方穿过,仅仅擦破了它的一条后腿。
麂子受惊后,拖着受伤的腿拼命逃窜。长耳朵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到嘴边的美味,于是紧追不舍。
就这样,一麂一人跑过了几片树林,几座山岗,最终在夜色昏暗时,麂子钻进了山沟里,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长耳朵没有追上麂子,人却衣衫湿透累个半死。他坐在山岗上的大石头上歇息了一会,点上一锅旱烟,站起身,豁开衣服,蔫蔫的往回走。
他走出山岗,来到林间的小路上,想抄近路回家。
此时,天上飘浮着很多的薄云,只有淡淡的月光照射在林间。偶尔的几声夜鸟叫唤,就算是狗胆包天的长耳朵,心里也有些发怵。
就在他急急的往家赶时,抬头看见前面走着一个人。他心中大喜:“不正好搭个伴吗?”
长耳朵小跑一阵,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前面走着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高挑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手里头提着一只大红公鸡,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长耳朵心中窃喜,暗自琢磨着:“这女人肯定是到这附近村子里走亲戚的,兴许动身晚了,摸黑还在这荒野林子里赶路。”
他本来就是个轻薄之人,见了女人就会动歪心思,更何况此时孤男寡女在这夜晚的山林里行走。
他心中一阵狂喜,脚下的步伐就更加的快了,想要追上那个女人,套个近乎。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尽管他拼命地追赶,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她。那女人总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永远也无法缩短这段差距。
“大姐,等我一下,我们作个伴嘛!”长耳朵喘着粗气说道。
但是,那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自顾自地前行,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丝毫放慢。
长耳朵感到十分郁闷,心里寻思道:“难道她不是凡人?”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心跟踪这个女人,看看她究竟要往哪个人家去。
那女人出了林子后,来到田野里,走过几条水田埂,最后来到一户人家的院坝里。
长耳朵在远处观察着,看到那女人站在院坝中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女人走到窗户前,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迅速闪到了旁边的猪圈巷子里。
正当长耳朵感到疑惑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太太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她朝着院坝泼洒了一些水,并小声嘟囔了几句,然后转身走进屋子并再次将房门关上。
长耳朵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户人家的窗前,透过破报纸的缝隙,向屋内张望。
他看见屋子里的木头架子床上躺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满脸泪水,紧闭着双眼。
床前坐着刚才出来倒水的那位老太太,她紧紧握住女人的手,目光专注地盯着她。
而一个年轻的男人则双手抱头,坐在木头墩子上,不停地唉声叹气。
长耳朵认识这家人,是邻村王家湾的。屋内的男人名叫王大牛,他与妻子去年结的婚,那坐在床头的老太太则是王大牛的老母亲。
长耳朵知道王大牛的老婆正在生小孩。他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提着大红公鸡的女人,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真的遇到了人们常说的那种“产鬼”?这种念头让他心生恐惧,但又被好奇心所驱使。
正当他陷入思忖时,床上的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叫声在宁静的村庄中显得格外凄惨,令人毛骨悚然。
长耳朵是个胆大倔强之人,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他知道那女人一定会再次出现的,于是就悄悄地躲到了房后的墙旮旯里。
过了没多久,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猪圈的巷子走了出来。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径直走向窗户。
那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长耳朵伸长脖子想看清她的脸,但却怎么也看不清。这时,他注意到女人手里提的东西变了,不再是大红公鸡,而是一个红布口袋。
突然,屋里传来了一阵女人的惨叫,接着便是老太太焦急地大喊声:“使劲儿,再使点儿劲,孩子就要出来了!”
长耳朵被这叫声吓了一大跳,他紧盯那女人。只见她走到窗前,伸出手抓住窗棂,将头凭空伸了进去,好像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长耳朵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怪异的女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神充满了狠毒和愤怒之色。
刚伸进去,女人又倏地把头缩了回来,然而窗户上糊的旧报纸却完好无损。她赶紧把手里的红布口袋高高举起,屋内就传出了女人凄惨的叫声。
长耳朵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晚上遇到的是人们传言中的产鬼了。
长耳朵突然想起他的爷爷曾经告诉过他,如果遇到了产鬼,可以用打火枪来对付。于是,他哆哆嗦嗦地拿起那杆长长的猎枪,往里面装满了火药和铁砂子。
正当窗外的女人再次举起红布口袋时,长耳朵毫不犹豫地朝着她“嘭”的一声开了枪。那女人惨叫一声,化作一缕青烟在夜空中消失了。
屋里旋即传出了婴儿“哇哇”的大哭声。听到这哭声,长耳朵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是哪个狗日的在房子前面打枪?”随着一声怒吼,原本紧闭的大门猛地被打开,满脸怒容的男人从屋内冲了出来。他的目光如火,扫视着四周,嘴里还不停地骂道:“老子看你龟儿有几个胆子,竟敢在老子门前开枪!”
“大牛子,你绝啥子人哟,还不赶快过来谢我!”长耳朵正从一个墙角落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那杆还在冒烟的火枪。
“我谢你个锤子,深更半夜的乱打枪,吓死个人!”看到长耳朵后,王大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就是一顿臭骂,“一天就晓得到处乱打枪,小心自己的狗命不保!”
“你不要发火嘛!”长耳朵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王大牛的跟前,向他讲述了刚才的情形。
听完长耳朵的话后,王大牛半信半疑,喃喃自语道:“在屋里我好像也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就在这时,老太太掌着煤油灯从屋里走了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们同时发现窗户下有一个红布兜和一滩血水,并且有血点连接到猪圈的巷子里,一直延续到村子外的大路口。
看到这一幕,母子俩彻底相信了长耳朵的话,于是便客客气气的将他请进了屋子里。
进了屋之后,母子俩又拿出好酒好肉招待了长耳朵。不仅如此,他们还把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抱过来,让他认长耳朵做干爹。
如今,这个小孩已经长大成人,步入中年,拥有了自己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每次他见到年迈的长耳朵时,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