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我们村里有个爱打猎的人,姓王名华,小名叫长娃子,因他耳朵长的特别长,大家都叫他“长耳朵”。
我们小的时候经常看见他,肩头挂着一杆自制的,那种长长的乌黑的猎枪,早晚在田间地头,树林边转悠。
我的堂叔一看见他就来气,撇着嘴讥讽地说:“人不带恶相,哪怕你背火枪!”
因为王华不讲德性,不光打田间的野兔,山林里的锦鸡,还把猪的肠子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包上炸药,拴在村口路边的草丛上。
夜里村外的大路口,是狗狗们聚会的地方。它们在一起打闹嬉戏谈恋爱。
当然,有狗狗闻到猪肠子的芳香,跑过去高兴的一咬,“嘭”的一声,狗嘴炸烂了,跑了几圈后,流血过多倒地气绝身亡了。
王华每当这时听到爆炸声,就赶忙的起床,到外面寻到死狗后,就拖了回来。
村子里好多人家的狗狗,就这样被王华给炸死了。其中就有堂叔家的,那条通人性的大花狗。所以人们都不待见他,当面背后叫他“长耳朵”。
那年秋天的傍晚,长耳朵在树林子里,发现了一头麂子,就端起长枪射击。
那麂子挺机灵的,听到枪响就高高的跳起来,铁砂子从肚子下面钻了过去,只擦伤了一条后腿。
麂子受了惊吓,拖着伤腿亡命的狂奔。长耳朵岂能让到口的美味跑掉,就跟在后面狂追。
就这样,一麂一人跑过了几片树林,几座山岗,最终在夜色昏暗时,麂子钻进了山沟里,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长耳朵没有追上麂子,人却衣衫湿透累个半死。他坐在山岗上的大石头上歇息了一会,点上一锅旱烟,站起身,豁开衣服,焉了吧唧的往回走。
他走出山岗,来到林间的小路上,想抄近路回家。
天上飘浮着很多的薄云,只有淡淡的月光照射在林间。偶尔的几声夜乌叫唤,就算是狗胆包天的长耳朵,心里也有些发怵。
就在他急急的往家赶时,抬头看见前面走着一个人。他心中大喜:“不正好搭个伴吗?”
长耳朵小跑一阵,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前面走着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高挑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手里头提着一只大红公鸡。
长耳朵心中窃喜,想着这女人肯定是,到这附近村子里走亲戚的,兴许动身晚了,摸黑还在这荒野林子里赶路。
他本来就是个轻薄之人,见了女人就会动歪心思,何况此时孤男寡女在这夜晚的山林里行走。
他心中一阵狂喜,步子就更加的快了,想追上那女的套个近乎。
那知他跑的快,前面的女人更快,不论怎么的追,长耳朵就是撵不上她,始终的就那么几杆火枪的距离。
“大姐,等我一下,我们作个伴嘛。”长耳朵喘着粗气的说。
但那女人根本不理会他,依旧不快不慢的向前走着。
长耳朵很是郁闷,他决意要跟着这个女人,看她到底往哪个家里去。
那女人,出了林子,来到田野里,走过几条水田埂,来到一户人家的院坝里。
长耳朵远远的跟着,见那女人站在院坝中,好像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那女人走到窗户前,朝里望了望,一闪身就进了旁边的猪圈巷子里。
正在纳闷时,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老太太端了一盆水,朝院坝里一拨,小声的嘟囔了几句,进屋去把房门又关上了。
长耳朵蹑手蹑脚的走到那户人家的窗子前,透过破报纸的空隙间,朝屋子里张望。
屋子里的木头架子床上躺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满脸泪水的紧闭着眼睛。
床前坐着刚才出来倒水的那个老太太,她握着女人的手,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一个年轻的男人双手抱着脑壳,坐在木头墩子上,唉声叹气的。
长耳朵认识这家人,是邻村王家湾的。屋里的男人是女人的丈夫,叫王大牛,他们是去年结的婚。老太太是王大牛的老母亲。
长耳朵知道这家子的女人正在生小孩。他突然记起刚才那个,提着大红公鸡的女人。他强烈地意识到不妙,随即打了个寒颤,心想自己肯定是遇到了,人们经常说的那种“产后鬼”。
正思忖间,床上的女人突然瞪大了双眼,惨叫起来。凄然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着。
长耳朵是个胆大倔强之人,他决意要看个究竟,于是就躲到了房后的墙旮旯里。
不一会儿,那个披着长头发的女人,从猪圈的巷子里出来了,向四周望了望,径直走到窗户前。
那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长耳朵伸长脖子也始终看不清楚她的脸。他注意到女人手里提的,不再是大红公鸡,而是一个红布口袋。
屋里的老太太在焦急地说:“使点劲儿,再使点劲儿,孩子就出来了!”
就在此时,窗外的女人把手里的红布囗袋高高的举起,屋内就传出了女人惨叫的声音。
长耳朵猛然想起他的爷爷说过,产后鬼怕打火枪。于是他就哆哆嗦嗦的,往那杆长长的猎枪里装满了火药。
正当窗外的女人再次举起红布口袋时,长耳朵就朝她“嘭”的开了一枪。
那女人惨叫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屋里旋即传出了婴儿“哇哇”的大哭声。
“是哪个狗日的在房子前打枪?”大门开了,屋里的男人跑到院坝里大声的骂着人。
“大牛子,你绝啥子人哟,还不赶快过来谢我!”长耳朵从墙角落里,提着那杆乌黑的火枪走出来。
“我谢你个锤子,深更半夜的乱打枪,吓死个人!”王大牛气忿忿的说。
“你不要发火嘛!”长耳朵走到王大牛的跟前,向他讲叙了刚才的情形。
王大牛半信半疑,喃喃地说:“在屋里我好像也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这时老太太掌着煤油灯走了出来,他们同时发现窗户下有一滩血水,并有血点连接到猪圈的巷子里,并点点滴滴的延续到,村子外的大路口。
母子俩彻底相信了长耳朵的话,把他客客气气的让进屋子里,大酒大肉的招侍了他。
他们还把刚出生的小孙子拜给了长耳朵,让他给小孩儿当干爹。
现在,小孩儿已是人到中年儿女成双了。但他见到了年迈的长耳朵,还是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