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弗银骑兵也是愚忠,新任总领卜黎椿一声令下,全体官兵不问底细无问西东,就跟着一味往狼谷关冲去。
由卜黎椿亲自扣关,途经的臧谷、台壕、夜章、长雍四道关卡二话不说,深夜开门,让银骑兵呼啸而过。
寒碱散尚有残留,菖蒲散药效威猛,失去理智的卜黎椿不管不顾,在河西河道长驱直入。
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爆炸,是迷宫似的“墙阵”,是元宇澈的剑锋,以及糊里糊涂的死亡。
一次军事行动,没有了解对手状况,没有地形分析,没有战前动员,单凭一股雪耻热血和蛮力,就认为自己能所向披靡,这是卜黎椿中毒的症状,也是铁弗信奉横蛮则无敌、武力可碾压一切的极端表现。
只是,时代不同了,西虞站起来了!
卫士长抱着卜黎椿的遗体冲出投弹阵,没想到又被西虞兵拦住去路。
剑拔弩张的时刻,西虞兵却突然转身,杀向后方。
卫士长眯起眼睛,只见来路处,在烟光和微明晨曦中,一支骑兵急急赶来。
“我们的人!”卫士长大叫一声,“弟兄们,援兵来了,冲啊!”
说着用短匕一刺坐骑,向混战的人群硬冲过去。
西虞方,率领第五部的赵猛副将见敌人援兵人多势众,毅然下令:“撤!”
第五部官兵转眼收缩阵线,撤向后方。
敌进我退、敌大我避,车骑将军说的。
眼前铁弗援兵来势凶猛,尽量避免正面硬杠以造成无谓牺牲。用撤退诱敌,将敌人引入第一、第二部的投弹阵,再狠狠打击。
不过,急急赶来的铁弗骑兵没有入局,这支由五王子卜黎杉统率的铜骑兵,似乎不是前来增援,而是抢救。
抢出卜黎椿。
猝然得知大王兄连夜袭击狼谷关,卜黎棋、卜黎杉两兄弟如雷轰顶,一边奏报父王,一边点起兵马。
卜麦利温柔乡中惊坐起,又急又气,立即命令卜黎杉带兵追赶,务必将大儿子截住。
太迟了!卜黎杉只抢到了大王兄的遗体。
卜黎杉抱住兄长跪地痛哭。
卫士长等几十人直挺挺跪在旁边,三万铜骑兵哀声一片。
一名骑尉拍马前来禀报:“总领,西虞兵正在退走,是否乘胜追击?”
卜黎杉抹开脸上的泪水,说:“准备不足,敌人未明,撤!”
说着抱起兄长,迅即回程。
元宇澈从大营赶到,见铁弗援兵已经远远遁去,只留下一股股泛白的烟尘。
赵猛副将闪出,惭愧地说:“卑职未能阻止铁弗援军将人带走,请将军处置。”
“你做得对!”元宇澈说,“保全士卒,避其锋芒,诱敌入局,只不过敌人没有入局。”
赵猛副将稍稍松了一口气。
元宇澈回到营房,天色已亮,官兵正在打扫战场。
连忙转到旁边那座小院。
小院仍旧吱吱喳喳响成一片。
“飞雪,你那杂耍动作,难说铁弗骑兵都要气笑了!”
“飞霜别夸我了,还是筝姐姐的飞镖厉害!”
“嘘!”娄飞婵急忙制止,“大呼小叫的,也不怕隔墙听了去!”
谁知元宇澈早已听在耳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进去脚步就重了许多。
“三飞”听到响动,转头看见老主子的铁皮脸,慌忙上来见礼。
“她呢?”元宇澈问。
娄飞婵知道老主子问自己,就说:“在正厅。”
元宇澈快步走入正厅,见那人正在书桌上写写画画。
“在做什么呢?”元宇澈话里调蜜,满脸的阶级斗争早已不见,换上摇尾小犬的表情。
门外的“二飞”听到老主子这话,相互对了对眼,鬼脸不断。
“挤眉弄眼的,还不快去收拾!”娄飞婵抱着剑,怒视这两个八卦精。
“二飞”吐吐舌头,乖乖干活去。
纸上歪歪扭扭的“丽筝体”,写着“卜麦利”“卜黎椿”“卜黎棋”“乐大妃”“琴大妃”等人名,有的重重打了圈圈,有的又用箭头连上。
元宇澈凑上去,一眼就明了未婚妻在思虑什么,先不管,靠近她颈项处,偷偷嗅那似有似无的馨香。
玉丽筝正在想事情,无暇注意这登徒子的举动。
而且,被登徒子骚扰多了,也有点……习惯了。
她将纸往上移了移,露出下方两个人名——沃衍、浩日监。
元宇澈说:“这两个人已经越狱了,正在派人追捕。”
玉丽筝侧头看他,边笑边微微点头。
元宇澈一把揽过她的肩:“嗯,我们且等待,有了沃衍这颗集束投弹,朔庭,离内部爆炸不远了。”
玉丽筝低头颔首笑:“车骑将军好计谋!”
“有你的一半!”
两人就是这样心有灵犀,她之所思,他明了,而且经常行动在先。
只是眼前这一桩,不是她所思的——登徒子又将胡子扎下来了。
看着怀里的人儿像兔子一样左躲右闪,元宇澈早将兴师问罪一事抛到九霄云外。
有机会再批评她罢:不听指挥,私自出去杀敌,该当何罪!
不过,他能指挥她么?又怎么惩罚?
他只能争取“谈判”,让她一定爱惜生命,切切保存自己。
然后,用扎胡子作为处罚。
无可奈何,未来的耙耳朵,只能凶到这份上了。
现在说说“已经越狱”的沃衍。
沃衍封尉假扮卜兰珠回到佛柞大营后,就在卜黎椿手下备战。
佛柞大营被西虞南策军攻破时,沃衍受伤被俘,本来生无可恋,直到有一天。
按顺序被押到审讯室外等候,谁知里面的审讯节外生枝,沃衍暂时滞留候审室。
审讯室里一声喝问,惊得沃衍全身绷紧。
“浩日监,刚刚有人揭发,你在主子卜黎椿的饭食里动了手脚……”
“没、没有的事!”回话的果然是浩日监,沃衍熟悉他的声音。
“大胆!胆敢抗拒,矢口否认,你看看,这是什么!”
“啊!”
这时押解的人醒悟过来,急忙将沃衍押了出去。
但是听到的对话足够沃衍五脏爆炸十几回了。在监牢里,他将往日种种回想一遍,痛心地发现:少主确实被浩日监投毒了!
死的念头减轻了许多,只想有朝一日活着回到朔庭,揭发这惊天大阴谋。
因为与卜兰珠公主情谊,他从来坚定地站在少主一边。
可是,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