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困难的时候,石头毅然决然地跟着我,甚至不惜和她的父母决裂。这让我很感动。所以我当时就决定,这辈子,无论风雨雪霜,我都会为她遮挡。无论生老病死,我都会不离不弃。假如我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生命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让给她。
这不是一句空话,我自信能做到,那时我是真爱她。
为了省钱,我们租的房子质量不怎么样,我总是担心它的顶棚会吊下来。某个夜晚,我正在睡梦中,听到哗拉一声响。我本能的反应就是,爬在石头的身上,用双肘撑住床板。虽然最后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只是床头的闹钟摔到了地板,但是本能不会欺骗我。
所以,我对爱情的定义就是,不离不弃,以命换命。
我知道,她跟着我,承受着不仅是物质的贫乏,更有亲友们的不解和嘲笑。我发誓不会让她等太久,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要让她为当初的选择而自豪。于是,我很努力。在家很努力,在单位也很努力。目前,我还不能让她富裕,但至少可以做到不让她受委屈和受苦。我看到她受委屈和受苦,心里就难受。
有一次我去石头的单位找她,她正在和一个女工吵架,她吵不过对方,我就帮着她吵。后来我又去,那个女工主动和我打招呼,我还恼着,对她视而不见。之后我问石头:“你们两个和好了?”她说没,我就觉得我对那个女工的视而不见是正确的,仿佛我当时回应了,就对不起石头了似的。现在想想真可笑,我都没弄清她们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我用尽全力地对她好,甚至时时刻刻带着一点讨好的味道。
但是,事与愿违。
婚后不久,我就发现,石头和婚前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她的要求严格,甚至很苛刻。她有洁癖,所以看不得家里的一点乱。比如,吃饭的时候我不小心掉一个米粒在地上,她就会吼几声。以至后来,我连吃饭都战战兢兢。发现有米粒掉在地上,就会条件反射地赶快捏起来,然后抽张纸巾赶快擦擦地板。而她又极其节捡,嫌我浪费了纸巾。
尽管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却总不能让她满意。
她不满意的时候,就会大发雷霆。我的一切甜言蜜语,在此刻完全无用。我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着她的指责。如果我反驳,就会引起一场家庭大乱。她的骤然变化让我不安,但我总是用结婚时的歉意来自我平衡,甚至带着一点赎罪的心理。
这样的心理,让我总觉得在她面前低人一等。
说心里话,几乎每一天,我都是在诚惶诚恐中度过的。她莫名其妙地就心情不好,毫无根由地就大发脾气。我无意说错一句话,偶尔的一个不雅的举动,都会成为引燃她爆炸的导火索。我无法掌握住她爆发的时机而及时给予恰当的疏导,更无法预测出让她瞬间反目的潜在因素而及时排除。
所以,那时的我,表面上是幸福的,内心却是疲惫的。
在家里,我从未能找到在家时的自由和轻松,神经随时在紧绷着。婚前我所有的优点,全部变成了让她无法忍受的缺点。我的不修边幅,成了邋里邋遢;我的个性十足,成了“不和人一样”;我的脾气好,成了窝囊废;我的善良,成了懦弱;我的勤劳,成了“没出息”;甚至连我对她的一切好,也变成了“不像个男人”……
我真的很迷茫,但仍按照她的标准,在努力纠正着。
这些都无所谓,不足以成为阻碍家庭进步的绊脚石。我以为,她的怨气,总会消除的。时间,是最好的淡化剂。当一切改变了,当我们有了房,有了车,有了孩子,全家人开着车到郊外野餐的时候,她的怨气自然就没有了。
所以,我仍然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尽管已经带着不情愿。
石头觉得我的父母对她不好,如果只从物质层面来衡量,确实是。因为他们已经完全没能力了。欠下的高利贷,把他们操磨得提前衰老。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的父母只有六十多岁,可是我妈的头已几乎全白,我爸的头发几乎掉光了。我怎么忍心再给他们不堪重负的肩上施加压力呢?
其实,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妈说过要再借高利贷,是我没让。她在电话里哭了很久,我无法安慰她,只是说,不用你们管,你们也别上来。我自己能处理好。
我虽然还没做父母,但是能体会到父母的爱。如果说,把他们的血液抽光,就能换取儿子儿媳的好生活,他们会义无反顾地这么做。
对于石头和我父母之间的恩怨,我负主要责任。
在我父母的心里,能跟着一无所有的我过穷日子,一定是个好媳妇。这甚至是他们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地方。他们常跟村里的人炫耀,说他们的二媳妇如何的善解人意,如何的通情达理。他们确实是对她充满了无尽的歉意和感激,只是他们不会在她面前表达,以及她给我父母展现出的不近人情的一面,以及我的错误引导,让他们无所适从。最后以至于让她误会,他们不喜欢她。
或许不是误会,她就是那么认定的。
我的父母以为,在经历了大媳妇的折磨之后,总算迎来一个懂事的二媳妇。他们终于可以做一对正常的公婆了。是啊,对于物质一无所求的好媳妇,肯定会对公婆好的。这是他们简单思维形成的单纯认知。加上我夸大其词地在父母面前赞美她,以至于让他们觉得她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简直就是像言情电影里演的那种“好媳妇”,以为她什么都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