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是不是含羞草成精呀,怎么稍微逗一逗就这副样子了,我可看见和你一起的那些家伙调戏起那些老妖婆可有一套了呢。”吓到乌无之后,白巧还不忘调侃一番。
“咳咳......我可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乌无慢慢地吸气呼气,平复自己收到惊吓的心灵。
“当然,你这含羞草成精要是被那种坏女人缠上,马上就要发高烧了吧。”
白巧听着乌无无力的解释,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等等,你怎么就擅自默认什么含羞草成精的事......”
乌无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娘霸气十足的呵斥打断了。
“白巧!你又跑开做什么,快来一块背包拿东西!”
“知道了,娘。”白巧意犹未尽地看了看那株受惊的“含羞草”,不情愿地回去了。
比起刚才的呵斥,老板娘在看到乌无之后,便是满脸堆笑着向他发出邀请,“客人也要去灯会吧?若是不嫌弃,和我们的马车一块儿去搭个顺风。”
“啊......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然想到在车上又会被那个小姑娘戏弄有些抗拒,但还是不自主地作出了回答。
奇怪,和讨厌那两个酒肉之徒的行径不一样,自己看似讨厌这个女孩戏弄——虽然让自己十分难堪,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都似乎在享受这样的“关照”。
要是她突然不这样神出鬼没古灵精怪了,自己可能还会失落一番吧?
原先店里的几个伙计早早就各回各家,因而只有一家之主——作为父亲的说书先生在前方驾驭着马,而后方的厢座里也只坐着老板娘、乌无和白巧三人。
白巧偷偷向乌无的位置挪过去一点,坏笑着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娘亲。
现在队白巧来说,乌无在这马车上可谓是她的大救星,因为外人和贵客的双重属性,所以本来要在马车上一路被娘亲叨叨的场面就不会出现了。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自己的娘亲再怎么凶神恶煞的,也不会在有外人的场合队自己喋喋不休了。
“公子,之前怎么没见你和你那两个同伴一同来啊,”白巧开始同乌无搭话,给透过薄薄纸窗看风景的乌无吓了一跳,“我家的茶馆楼上可是艺妓聚集之地,你那两个同伴可是经常造访的呢。”
“是么。”乌无干咳了几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不过那两个贵公子虽有些本事进了青云门的第二层级修行,但还是本性难移,有她说的这种事发生,自己倒也不奇怪。
“还好我只是个穷人家家,没有浓妆艳抹,不然也得被他们挑逗几番了。”
说着,白巧笑起来,“男人应该都喜欢那样盛装浓彩的女人吧。”
“巧儿,在客人面前也要注意自己的修养。”
老板娘听到白巧这没分寸的话语,出言喝止,白巧只好缩回来一点,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是看着乌无,似乎在等待面前这位“正义之士”的回答。
乌无看着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一时间竟说不上话来。
虽然她的言语是有些过激了,也完全不像是普通女孩儿能说出的话来,可是似乎一切都有所缘由。
她毕竟只是一个草野之间生长的普通女孩,又因为家世经营的原因接触到各种酒肉之徒,未来的命运或许也只是嫁给对家的勤勤恳恳的农人或是手工学徒,所了解到的世界是充满束缚的,思想总是一尘不变。
也只有遇到了自己,属于青云门的修道者,拥有广阔的未来和无数可能性的侠客之人,才能有机会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她如此亲近自己,兴许也只是想听一听外面世界的声音,了解那个她或许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自由的天地。
乌无微微一笑,似乎释怀下来,正视白巧。
“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么?但是她们可是一直都很受欢迎的呀,赚的钱可比我们开茶馆赚得多多了。”白巧追问,一旁的老板娘似乎有些看不下去,凑过来想要把女儿搂到一边去。
“你这样的女孩,也很可爱啊。”
乌无日常修炼都板着副脸,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很少和异性有过如此高频率的接触,所以当自己想要挤出一个笑来的时候,也显得十分僵硬。
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尽量回答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但自己刚说完这话,却发现车厢里只剩下了自己方才那句话的轻微回声。
白巧就像木头一样愣在了那里,老板娘也停下了自己想要把女儿搂开几分的动作。
“那个,公子,我刚刚确实是......无理取闹了一点,那也只是我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话,泡茶什么的也是基本的功夫,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还......还请您不要这样戏弄我。”
白巧似乎被这直白的话一下子打乱了阵脚,变得慌张起来。
虽然自己是有点过分了,可是......对方毕竟是修道......
“没有胡诌啦,只是我把真心话说出来了而已,介意的话我就当收回没说过吧。”
乌无也一时间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是咬了咬嘴唇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
“对......对不起,小女子多有冒犯了。”
说着,白巧挪开了位置,坐到了老板娘的那一边去了。
乌无也无计可施,干脆也就不再回应,挠了挠头,继续看窗外了。
马车前端。
“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不懂得用点小技巧,直来直去的,可害人害己咯。”
说书先生一边驱马,一边爽朗地大笑起来。
没了白巧的死缠烂打,乌无能够静下心来看向窗外。
车水马龙的闹市,对他而言十分新鲜。
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一个破破烂烂又贫困至极的村子,父母生下来自己没多久就因为极度严重的饥荒,将自己卖给了过路的人贩子。
虽然当时自己无法理解父母的行径,但现在看来,与其待在那种饥荒的境遇之下落得个人相食的下场,倒不如分道扬镳,各自过上自己的生活。
不过比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拿到钱逃离村子的生活而言,自己被卖到黑窑里当童工的经历显然更加痛苦和煎熬。
在那种高强度的工作折磨之下,许多人都因为营养不良和缺乏休息相继死去。
但自己缺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或许是从小就生活在那种脏乱的环境里,对各种劣质的饮食也有了几分抗性,甚至还能从中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营养。
但那个暗无天日的煤窑也终究在一次事故的爆炸中毁于一旦。
或许是上天的惩罚,煤窑的黑心老板和工头们都没能逃离这场事故,但也有许多无辜的工人和孩子死于大爆炸和毒气。
虽然自己跑得飞快,但还是因为吸入太多毒气倒在了路上。
......
难得平静下来,却想起这种事情,真是不中用,明明该好好放松一下才对。
自己一心想要变强,是因为在黑窑看到那些痛苦的工人和孩子们因为那无法反抗的压迫绝望的表情,自己却只能和他们一样忍受。
万幸从人吃人的世界中走出来,但我从未忘记这些——终有一日我将走回那个无法反抗的世界,将一切摧毁殆尽。
繁华的街道和满脸欢笑的人们,自己有多久没看见了呢。
总是对着飘零的落叶和百日不变的木桩练习,一心想变强,却没有接触这烟火人世。
正是如此,这般美丽的风景也需要足够的能力才能够守护住。
美丽的......
乌无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浮现出白巧那张笑脸。
是......是啊,那种干净的笑脸,那种纯洁无暇的孩子一般的美丽,也是如此让人留恋。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乌无发现自己的思绪被引导到了奇怪的地方,迅速弯曲右手食指轻轻叩击了几下自己的头,让自己恢复正常。
奇怪的是,乌无再怎么让自己不要想那个家伙,那家伙的样子却在自己的脑海里越发显著,甚至快要占据自己整个大脑。
甚至往街上看去,都似乎能把每一个女性的行人想象成......
简直要疯了。
察觉不到这种奇特感情的乌无,开始责备起来自己的思绪。
这种时候只要闭目养神安然睡去就好了吧。
“那个,老板娘,请问,还有多久能到灯会现场。”
乌无为了确保自己小憩不会睡过头,决定先问一下老板娘行程的时间。
-“大概还有十多分钟才能到达观看灯会的大广场,”老板娘答道,“不过公子您应该是要和朋友会合的,大概不会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在一处观赏灯会的。”
“或许和你们一起看灯会也不错,”乌无笑道,自己和那两个富家的兄弟也只是简单的师兄弟关系,不过老板娘他们对自己有距离感也不难理解,“既然还有一段时间,那我就简单闭目养神一会了。”
“请自便。”
乌无发现自己在和老板娘交流的时候,白巧没有看向这边,也没有望向别处,而是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副十分失落的样子,但她的头却还是时不时动一动,似乎很想往自己这边看,但又害怕被发现。
乌无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这副样子,和一开始嬉皮笑脸逗自己的样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现在看着她这副模样,自己甚至开始不适应起来,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错误。
以至于,还生出一种想要上去安慰她的冲动。
但人家现在也不会理睬自己的吧。
罢了,不如早点把她忘掉,自己脑子里还能清净些。
只是,这种奇特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乌无在闭眼的最后一刻彻底停止了对这一切的思考,进入了完全放空自己的闭目养神的状态中去。
忘掉一切可以让自己更加无欲无求,向变强的目标更加迈进一步。
但是什么都该忘掉吗?不,自己变强的初衷和充满苦难的幼时不能忘记。
没有牵挂可以让自己没有弱点,让自己的强大更加纯粹。
但是什么都不能有吗?
对比起完全安静沉默的世界,有那样让自己措不及防的家伙,有没有可能也算是一件好事呢?
不......比起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内心的澄静要高于一切。
乌无闭上眼睛,那张让自己心绪扰乱无比的脸庞慢慢在自己的强迫下消失。
不需要那样的不知所云的无意义的存在。
而且对他们来说,我的出现只是他们在人生的马车中看到的一朵野花,如果下车采摘,自己的人生就彻底脱离了应有的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