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殉情又是怎么回事?”
落合闻此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不着痕迹地朝谷崎润一郎靠近了一点,弯腰小声问:“他们刚发的委托,应该包括在我遭遇危险的时候,保证我的安全吧?”
谷崎磕磕巴巴回答:“啊,是的。”这是那位冰上先生提的要求,还有啊,那位被称作Saber的小姐可以不要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吗?他真就一背景板啊。
落合猜到是这个结果,起身双手合十,满怀真诚与希望地对在座诸位说:“那等会儿Saber和冰上动手的时候就劳烦贵社的社员阻拦一二了。他们的工资都是我发的你们不必有顾虑。委托金我会付的。”
侦探社的各位表情不一,太宰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阿尔托莉雅觉得自己名为理智的那根神经在抽搐,就听落合对自己说:“不必过分在意过分计较,简单的一个称谓而已,不指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们可以善解人意地把这件事揭过吗?比如现在来讨论一下我失踪的问题,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哦。这样的机会不多哦,建议Saber一定要抓住。”
不必过分在意计较?
该计较的可多了去吧?
而且你这是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吧?
阿尔托莉雅吸了口气,想说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但肉眼可见忍耐得很辛苦。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太宰,他们觉得这位折岱小姐抓重点的能力和太宰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人忍耐线上跳舞的能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该关注的难道不是她身为一名Master不在冬木居然跑来了横滨,冬木才是圣杯战争的战场吧?一位姓百夜的先生称她Boss怎么看都不简单吧?以及,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答应和太宰殉情?看起来好像还是认真的不像开玩笑。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目光锐利,他道:“在处理这些事之前,我想折岱小姐需要解释一下,作为圣杯战争参与者的你,”他扫了眼落合右手手背上的红色令咒,一共三道,那是御主让从者强制服从的道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机来到横滨?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冬木因为圣杯战争常年多灾多难,而横滨因为异能者聚集,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但是,将冬木的祸端引到横滨来,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异能者们不是吃素的。
任谁都听得出国木田的话外之音,侦探社的诸位都放慢了手中的事情,余光扫向落合,等着她的回答,气氛沉凝。阿尔托莉雅站在了落合旁边,呈保护姿态,以应对突发情况。
此时此刻,落合无奈一笑。她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拍了拍阿尔托莉雅的手算是安抚,脸上却笑得很得体,眼中淌着蜜糖,话语中含着些歉意与似是而非的苦恼:“倒也不用过分紧张,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身份不是吗?”不然冰上和Saber也不会来侦探社下委托。
也正是因此,侦探社的众人还愿意和她好好谈谈。
落合挂着浅笑继续解释,“我方本意是明天来拜访掌管着横滨黄昏的武装侦探社,不过嘛,”落合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真诚了,只是语气中的勉强和头痛难以掩饰,“人算不如天算,我确实没想到,我会以这么奇葩且丢人的方式和贵社的诸位正式见面。”
“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折岱落合,百夜研究所的负责人,百夜研究所的前身是百夜教想必大家都知道。除此之外,本人目前还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落合抬手示意了一下阿尔托莉雅,“这位是Saber。昨晚打得乒乒乓乓的战斗确实与我们有关,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落合亲口承认自己是百夜研究所的负责人,还是难免震惊。
如她所说百夜研究所的前身是百夜教,然而正是这一点才最可怕。
百夜教热衷人体实验,自身实力不容小觑。但这样一个教会,却在七年前遭到了灭顶之灾,然后重组,变成了现在专注研发药品的百夜研究所。折岱落合既然是百夜研究所现在的负责人,那么……七年前震惊整个日本灰色地带的百夜教变故,就跟她脱不开干系了——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当时死了多少人。
就结果而言,剿灭进行人体实验的百夜教固然是一件好事,但谁也不会相信百夜研究所的Boss是个善良正直的人,哪怕百夜研究所名声一直不错。
国木田审视着面前的女孩,她过分年轻了,再减去七年的话……他不由在心里提高了一层警戒。不排除那位敢于冲Boss大呼小叫的百夜冰上才是幕后者的可能,但没有人会因此轻视折岱落合,就算她表现得一直很温柔平和。
众人中恐怕只有中岛敦听得云里雾里,他根本没听过百夜教,但百夜研究所这几个字就足够他消化了。百夜研究所一直有给他生活的孤儿院提供补助——事实上百夜研究所援助过很多经营困难的孤儿院。
“那么,折岱小姐,您此次来横滨是为了什么?”从走廊一侧传来了一道沉稳且威严的声音,穿着和服佩长刀的白发男子自暗处走出,行走间的姿态及呼吸足以证明,这是经历过无数战斗洗礼的人才能拥有的仪态,带着清澈而锋利的气息。
“社长。”众人起身朝福泽谕吉问好。
而阿尔托莉雅刚平息下去的战斗状态,在见到这位社长时下意识又提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阿尔托莉雅,放松,不用这么紧张。”耳边响起落合含笑的温柔声线,声音压得很低。阿尔托莉雅侧头,落合却没看她。
她站在阿尔托莉雅旁边,向福泽谕吉微微俯身,坦坦荡荡直视他的压迫感十足的眼睛,“就算您这样问我了,来时太匆忙,手里什么材料都没有,我也无法与诸位讲清楚让诸位信服。但我可以保证,我并非带着恶意而来,也没有危害横滨的想法。”
窗外的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神情过分明亮,也过分坦荡,蜂蜜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光芒,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怀疑都会变得形惭自愧。
但凭感觉识人可靠也不可靠,福泽谕吉没有说话。
此时,乱步出声了,“社长,折岱小姐没有说谎哦。”
福泽谕吉看向他,乱步咬着薯片说:“她确实没有带着恶意来。”
落合歪头看着乱步,而乱步咔擦咔擦吃着薯片。她一笑,没有说什么。
乱步的话在侦探社分量不轻,福泽谕吉点头,“那鄙社姑且相信折岱小姐的诚意,不过,您的解释最好不要等太久。”
落合浅笑,赞同道:“当然,届时还需麻烦侦探社的诸位出手,自然会拿出合理的理由。”
福泽谕吉:“如此便好。”
不轻不重的两道叩门声响起,落合侧头一撩眼皮,道:“应该是冰上。”
中岛敦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名黑发男人,一身黑西装看起来就很精英,只不过,中岛敦总感觉,这名男子脸黑得像是来寻仇的。
男人非常公式化地向侦探社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打扰大家办公了不好意思,鄙人名为百夜冰上,来接我们家不懂事乱跑的Boss。”
落合没想到冰上上来就是一句这样的话,不由故作惊讶得挑起一边眉,脸上的礼貌瞬间无影无踪,看起来生动不少,“哈?”她抿了抿唇,歪着脑袋,顶着一脸关爱智障的、带着小心试探却又不失侮辱的神情,关切道:“冰上你的脑袋是忘在了路上吗?如果是的话不要紧的哦,你可以转回去捡的。这边不缺你一个的哦。”
说完她假笑:“Saber,可以请你把冰上丢出去吗?”
阿尔托莉雅眼睛都不抬:“恕我拒绝,Master。”
这一来一往的幼稚交锋,直接把刚刚的紧张氛围给冲了个稀烂。
说实话,阿尔托莉雅见过这样子怼人的落合,但她真没见过一向将分寸拿捏得极准、事事考虑落合的冰上,给他顶头上司落合碰这样不软不硬的钉子,还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果然,她想,是被落合的殉情事件给气疯了吧?
太宰凝视着落合,没错过她神态的任何转变,他殊无笑意地勾了勾唇,下一秒眼中就荡开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忍俊不禁的笑,还笑出了声。
国木田和与谢野唇角抽搐;乱步捏薯片的手直接顿住;谷崎反应快地低下了头。就连心中充斥着各种纷杂思绪的中岛敦,也没忍住笑了一下。大概只有织田作才能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模样。
而落合怼完冰上,转头,表情一收,又是完美的社交距离。她对还没走的福泽谕吉歉然道:“这位是百夜冰上,百夜研究所的第二负责人。他受了点刺激,脑袋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好使。倘若您还有要事处理,大可不必介怀冰上,我会处理好他的。”
福泽谕吉对落合表情态度的无缝切换感到一种莫名的不自然,落合话音一落他就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回了社长办公室。他有预感,如果他再呆下去,落合就要说出什么“关于冰上的言行对贵社造成的困扰我深表歉意”之类的话。虽然他常与政要官员来往,但听折岱落合这种过分公式化的话还是会感到心累。
出乎落合的意料,冰上并没有嘴角一撇攻击回来,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太宰那一声笑给吸引走了。他一步跨进侦探社,反手关上门,板着一张脸走到太宰面前。短短几步路愣是被他走出了莫名的紧张感。
国木田贴心地给冰上腾了点位置,对太宰被找麻烦这件事乐见其成。
太宰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与他对视,对视还没超过两秒,就见冰上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表情像极了自家宝贝女儿铁了心要跟渣男私奔却无力阻止的老父亲,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背后掏出一把菜刀。他磨着牙说:“就是你拐我们Boss跟你一起自杀?”